这是一片黄土下的古城关隘,风吹走石。
奉允文惊异无比,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方才那个东乡君就这么说了一声入,他便忽然脚下换了一个塞外沙漠般的场景。
一座沙丘中,一身刺甲的将领缓缓走出,他肩上披甲各缚一只巨象的獠牙,脚下旋绕沙子组成的席帐。
当他走至奉允文面前,面孔中飞出流沙,如蜗牛的触角扑向奉允文。
“刺虎,住手,这是少主,不得无礼!”
东乡君的声音在黄沙中如边军号令般响亮,显然对刺虎极其有威压,他即刻跪地拜首,大喊东乡邸神。
沙地中出现一道白色的屏障。那屏障中逐渐显现出一个瘦削的人形,这便是东乡君的塑身——身穿一身青色素衣,衣带飘飘,脸庞清瘦,双目如玉珠般澄澈,仿如一株傲雪凌风的修竹。
“看样子你还有意识。不错,是一员不愧先帝的猛将。别来[祂们]这套,你生前是千兵级的将领,我是泽北的道察使,官位有高低,但你我皆不过是先帝的臣子罢了。”东乡君语气中有些赞许的意味。
“这位是少主,我好不容易寻到的武宗后裔。”东乡君向刺虎介绍道。
末将拜见少主,刺虎跪地恭声道。
“你是什么时候苏醒的?”
“前五日。”
“现如今恐怕当初的先帝旧臣,像你我这样能保有神识,恐怕没有几个了。”
“现今过了多少年?”
“我也不知。少主,您知道从现在到武宗过了多少年吗?”
“让我想想,武宗时候不过玄朝开国一百六十多年,但现如今,玄朝已经有将近一千一百多年,那大概便是过了八百年。”
“八百年,可笑我们这些说忠国为民的老臣子倒成了些老不死的妖魔魂魄。刺虎,我问你,你死因是何?”
刺虎想了一会道:“我想想,我记得当时我接昙州府军都府的命令,进剿雄州匪贼,等我到雄州按地驻扎时,上朝派了一位京隶军都府的督军使,他统共带了几千军队,要我去他的营内商议剿匪,但我到了那里,遭到刀斧手的暗杀……”
“听来,也多半是朝廷忤逆的阴谋。”
“东乡大人,当时朝中发生了什么?”
“宫内政变了,先帝遭难,我们这些臣僚、武将也自然要被血洗。”
“怎么可能……先帝勇武,满朝届忠于圣上……说推翻就推翻?是谁干的?”
“先帝之弟。”
“是他......”
“武宗的弟弟,就是我朝的定宗皇帝?”奉允文回想着在济贫司上过的一点国史课,插话道。
“是。”东乡君说道。
“可是,不是说武宗黩武穷兵,弑杀臣民,最终悔悟,让位定宗吗?”奉允文疑惑问道。
“谁这么说的?”
“我在济贫司,老师都是这么教的。”
“呵呵,定宗。那无耻之人,杀了先帝后,又编这么一套的恶心话欺骗后人。”东乡君冷冷笑道。
东乡君继续用神识说道:“您是我玄朝武宗的后裔,这天下最尊贵的血脉之裔。而今您却沦落至此,这都得从先帝说起,昔日在宗庙,先帝因为不愿与[祂们]达成协议,这就触怒了【祂们】。再加上先帝的弟弟早就暗窥帝位,世家大族与群臣也不满武宗一系列改革,于是……”
“你意思是武宗和定宗的历史说法,现今讲述的都是编造的?“奉允文顿觉有意思,玄朝千年传祚万世,他连皇帝几十位的尊号都没记得,现在还告诉他知道的是假的。
“朝内政变不久,我就在南方被人杀死,所以我不了解后人的说辞。但按照少主说的那套,一定是假的。”东乡君哀伤道,“都是因为有【祂们】,先前北征失利,再加上先帝在南方整顿乡俗,革除南人祭拜淫祠的旧风,引起【祂们】的不满。”
“对了,刺虎。”东乡君问道:“当初我在泽北下布捣毁全省三千多座淫祠的命令,你在地方州县有没有参与具体的执行?”
“有。”刺虎说道。
“难怪,虽然我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死后会变成神鬼,但一定和当时捣毁淫祠有关系。”
现在有了少主,我们定能探清【祂们】的真相。刺虎,跟着我们吧。
“恐怕不行了,东乡大人。”刺虎取下他的腕甲,他手腕的肉已经腐烂,微微透露出森森白骨,“那个魌魋已经蚕食了我的壤庙,我的魂快要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