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这二字于她来说太过飘渺无力。
她见过太多人眼中的喜欢,见过皇帝曾口口声声说喜欢宁贵妃,许她一纸婚书昭天下之喜,许她嚣张跋扈欺压六宫,许她御书房后满园山茶花,许她西凉进贡的五年一产的天蚕丝,许她一时荒唐天子名。
她那时年龄尚幼,与丫鬟玩耍之时,不慎冲撞到了正怀胎六月的宁贵妃,懵然之时,撞入了旁侧皇帝那双蕴着满满阴沉和怒意的眼瞳。
那时她第一次见到皇帝对她有如此情绪,在往时,无论她弄脏奏折文书,还是上树翻墙,他都从未有半分责怪,只会用一双温和至极的眼眸含笑看着她。
虽只是这般看着,嘴上无半分责怪的言语,但她也深知这是一个人生气时才会有的表现。
一向温和如春风的皇帝,对自己盛宠万分的长昭公主动了怒。
李昱以为,这便是因为爱宁贵妃吧。
爱她,疼她,呵护她,守护她,见不得她受半分委屈和伤害。
这应当是爱吧,他应当是爱宁贵妃的。
但当后来因宁丞相一家因触了龙怒之时,他却毫不犹豫地给这一大家族的人都判了死刑。
因着往日的宠爱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所有人都认为皇帝会心软会不舍,就连那日上朝之时把守在外的侍卫对着宁贵妃哀求进殿也并无多加阻拦。
朝堂之上,宁贵妃贸然冲过来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乞求皇帝网开一面,他却未曾多看一眼,那双往日里盛满真挚爱意的眼瞳在此刻只余下了满满的不耐烦。
李昱不明,昔日无限好的恋人为何也会在一瞬间无情如同陌路人。
后来好奇缘由之时,只听得谁人一句宁丞相功高震主。
喜欢原是注定要败给权力的吗?
她不明白。
她幼时想着,若是哪日喜欢上了哪个男子,定是上赶着把心都捧着送给那人的。
给她什么也不换,给她个皇位她也不要。
可对旻安是否算是喜欢呢。
李昱垂下眸,不再看他,慢慢吐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但思索片刻,又接着道:“但绝望之时,他曾是我唯一的光。”
那是她的光,是救她于危难中的人,是教会她温柔的人。
见初笺不言,李昱心中来了几分趣致,问道:“侯爷心中可曾有过难忘的人?”
毕竟这般清冷出众的人物,若是会把谁放在心中,那当是那人积了几辈子的福泽了。
“有的。”他淡淡出声道。
有?
李昱挑挑眉,心底带着几分好奇。
马缓缓行着,二人伴在身侧,在这桃意弥漫的天地间,自成了一抹绝色。
“那人给了我一物,救了我一命。”他道,语气淡然。
“给了什么?”李昱问道,幽瞳中满是好奇。
“糖葫芦。”他轻声道,带着几分笑意。
那小姑娘给了他一串糖葫芦,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
虽这小姑娘转身走了之后,这串糖葫芦便被别人抢去扔于雪地之中,他却在那个雪天,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拾起一颗又一颗掉落在雪地里的糖葫芦,如同稀世珍宝般。
那日过后,那曾日日受人欺凌、被指着脊梁骨侮辱的小孩便死了,活着的只是受万人敬仰的昭安侯。
李昱唇畔勾起一抹笑,道:“我幼时也曾赠人一串糖葫芦。”
她记得,那是个受人欺凌、蹲在街头瑟瑟发抖的小男孩。
她上前赶走了那些欺负他的小孩子,见他蓬头垢面、衣冠不齐,给他买了串糖葫芦。
她还记得,虽未看清那小男孩的长相,可他那双眼眸却是澄澈十分,如同初生不识人的小鹿,单纯无害,还带着几分冷。
收了糖葫芦也不说话,垂着脑袋,看也不看她。
初笺垂眸,不说话,好看的笑漾在唇边。
初春,风轻轻拂过,吹动月白衣袂,翩跹飘然。
山头却传来几声低低的呜声,不似寻常鸟兽,也不似他人仿声作假。
李昱勒住了马,心下疑惑,向山头那边看去。初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轻皱了皱眉,顿住了马的步子。
不远处的山头仍散着蒙蒙的雾,看得不甚清楚,那奇怪的呜声却越来越近。
只见山头上立着一物,体型雄壮庞大,黑亮毛皮,正张着嘴咆哮着,露出可怕的森森白牙,垂着涎水,看着他们的目光穷凶极恶,似是看见了猎物般的眼神。
是狼...
且那眼泛红光,在雾中看来格外亮眼醒目。
正常的狼是不会如此的,这头狼,八成有疯病,被咬上一口,定不会只是疼痛这般简单。
可现在仍是初春,按理说,狼仍应盘踞山洞里头,又怎会出现在此......
可此刻也顾不得想这么多了,李昱皱了皱眉,拿出衣袖中的信号弹一拔,却未见应有的烟火冲破天际,也未听到那一声炮响,而只是冒了冒烟,就没了任何反应。
仔细一看,才发现期中烟火粉不知何时早已凝结成团,这个是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