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阳春面?”荷花问道。 “没什么,”伍容俭捏了捏手里的麻纸包,又小声嘟囔道,“你喜欢吃阳春面还是卤鸭啊。” 荷花这回倒是听清了他的话,只是这问题前后不着的让人纳闷,她回道:“阳春面有什么好吃的,我选卤鸭。” 她说完这句话,惊奇的发现之前脸色阴沉的少年,突然就明朗起来。 “你这两天怎么了?”荷花真切的有些担心,她知道有些青少年的心理问题若是得不到及时舒缓,往后是要出大事的,轻则变态,重则特别变态 ! “不怎么啊,”伍容俭喜色只露了一瞬,又恢复到往常的冷脸,“那冰窖到了。” “哎,我也去瞧瞧。” 二人先后下了冰窖,只见那山洞的水桶里,两桶冰坨子已经是冻的结结实实,荷花一瞧这个可真犯了难。 “这倒的出来吗?” “倒的出,”伍容俭说得不紧不慢,“那木桶壁上我垫了一层窗纸。” 说着提起那桶就翻转朝下,冰坨子果然顺利滑了出来,荷花瞧着桶壁上的容检牌窗纸,只啧啧称奇,那摸起来就像是硬的塑料纸一样。 “这纸,若是能再软一些,是不是也能拿来做蓑衣。”荷花摸着那纸问道。 不过这话一问完,那伍容俭就没了声响,荷花抬头一瞧,黑暗里少年郎双眼亮若星尘,那里头裹挟了许多她瞧不懂的东西,只一漾一漾的,让人挪不开眼。 “嗯,”他说,“我早有此想法。” 二人就此兴致勃勃地讨论了一路,到伍家小院之时,那蓑衣的点子也说的差不多了,一进门,就看见于氏和小妹二人拿着件袄子正在比划。 “婶子! ”荷花喜道,“成了?” 于氏一转脸瞧见这二人回来,也是面色一喜,忙招手叫荷花过去。 “你瞧瞧,如何?” 荷花一走进就发现,这针线功夫,竟是比于氏还要好上许多,她眼带惊奇抬头看小妹,伍小妹害羞似的略低着头,嗫喏着不敢说话,像是等着先生检查作业的学生一般。 “小妹,”荷花正色道,“你这女红手艺,去宫里当差都够了!” 荷花可没见过宫里的绣娘是何水平,只眼前这针脚比她前世见着的机器做的都要齐整细密,伍小妹真真是当的起这夸奖。 “荷花姐,你...你说笑了。”小妹开心起来也是怯怯的,那酷似伍容俭的眉眼这么害羞的模样,荷花真是越看越有趣。 “荷花姐可从来不说笑,”她转头瞧在一旁找狗的伍容俭,“是不是啊大郎,你荷花姐我从来都是实话实说。” 伍家大郎正低头在旮旯里找那小黑狗,听见荷花这一句话背影一僵,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连个头也没转。 “闺女,那明日这袄子能交差吧?”于氏还是有些紧张。 “肯定能 ! 婶子放心,明日银子就能拿回来。”荷花心里也高兴,翻来覆去看了那绒服好几遍,越瞧越满意。 于氏母女放下半颗心,张罗着就做起了晚饭。不一会,小院子四口人热热闹闹地吃上了丰盛晚餐。夏荷花简直满足的要叹口气出来,前世她家里母亲偏心父亲暴躁,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吃个饭了,这小院里的一顿晚饭像是给她飘了许久的魂儿栓了一根线。 何枝可依?此枝可依。 第二天一早,一家子都早早的起了,于氏和小妹还在修整袄子,伍容俭正准备挑水去那冰窖,荷花无所事事就是睡不着,忽的又想起东边院子那兔子窝来,这几日事情一件连着一件,竟把那兔子窝给忘干净了。 荷花在院子里寻了些麻绳,准备去那东边院子找些木条子做个小机关抓兔子,还没出院门,就看见那伍青莲急急忙忙地小跑了过来。 “荷花 !”伍青莲上气不接下气道,“我与你说,你这段时间最好是赶紧搬走罢 !” “怎么了?”荷花听着这话心里一惊。 “我娘昨日去东市村串亲戚,正碰到你娘了 ! ”伍青莲抓着荷花的手嘴里像崩豆子似的停不下来,“你娘跟我娘打听了你,知晓你被族长家赶了出来大发雷霆,直说原本以为嫁到族长家能与家里有所助益,没成想弄成现在这样。” 伍青莲抬眼看荷花,那眼神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了。“你娘说,要把你捆了去给城里老爷做妾,还能赚几两银子 ! ” 荷花一听到这只觉得手心发凉,原身的记忆她接受的不多,对原先那娘家人的印象更是模糊,只记得家里还有个两个哥哥,也不富裕,能被伍长青家老二瞧上,正是因为这一副好样貌。 “别愣着了荷花! ”伍青莲摇了摇她,“赶紧的,搬家吧!我家中还有些事,我先走了,可别说这闲话是我传的啊。” 荷花点头送走了伍青莲,正是心里一团乱麻。一转身,险些碰上伍容俭。 “你在这听了多久了。”荷花抬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少年郎的脸色差的吓人。 “没多久。”伍容俭说罢也不理荷花,只挑着水脚步匆匆就往那镇上去了。 于氏和伍小妹正专心致志,并没有发现院子这头发生了什么。荷花稍放下些心,又回忆到,这朝代女子若是被休,还真是得回本家,本家的老子娘也确实有权利决定家里女儿的婚嫁,荷花老娘说要把她卖做妾,那也不算犯法。 荷花悄悄叹息这年头的女子真是贱如草芥,手上不停地就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现阶段她还真没有震慑的本家不敢胡来的资本,那只能如伍青莲所说,跑吧。 正好有搬去镇里的想法,犄角旮旯的地方找个出租的屋子,她就不信了那荷花本家的还能狗似的闻着味找上门去。 待荷花收拾好包袱,和于氏说了要搬走的意思之后,于氏却是红了眼眶,小妹也堪堪落下泪来。虽说相处日子不多,可于氏是真心喜欢这个性子爽利人又能干的荷花。 “婶子别难过,”荷花瞧着于氏的样子,心里闷闷的,“往后,有了生意我叫容检兄弟给你们带回来。” “哎,好孩子,你一个人去镇上,婶子...婶子不放心啊。”于氏拉着荷花险些落泪,她只觉得这老天真是不公,这样好的一个人,偏给她这样多的磨难。 荷花又与二人说了许久的话,这才拿着绒服出了伍家的小院,她自嘲笑笑,昨夜还以为自己终于有个窝了呢,谁想今天一早就黄粱梦醒了。 她又回头望了一眼,瞧见于氏和小妹还站在院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她,她狠狠心一扭头就脚步不停的朝前走了。 可还没等她到镇上呢,竟在山路上碰见了正往回跑的伍容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