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一位小厮殷勤上前,“大娘子说炖了石首玉叶羹,请姑爷今儿务必回府。”
大娘子?殷晗昱心里忽得一紧。
原来曼娘嫁给了他么?即使在梦里,殷晗昱都能感觉到自己心里喷薄而出的喜悦。
梦里那个自己却摆摆手:“阳浦江水涨冲垮了下头庄子上的稻田,我须得去看一趟,今晚不回去了。”
殷晗昱无声嘶吼:答应他啊!
他真想跟着去见曼娘一面,哪怕是在梦里。
小厮的笑容僵在脸上:“姑爷,大娘子日夜等着您,您十天倒有八天在外头……”
“岳丈将家里的生意都交给我了,我若是从此沉迷于温柔乡不好好干出个样儿来,岂能对得起他老人家和曼娘?”梦里的自己神色冷峻,只不过上马后还是踯躅了一瞬,吩咐下人,“大娘子喜欢甜杏巷口的秋千稠糖葫芦,你买些回来给她,代我赔罪。”
殷晗昱再次挣扎着从梦里醒来。
他满头汗珠,神色迷茫,心里一阵绞痛。
翌日等招呼诸人报名选拔的掌柜一过来,殷晗昱就举起了手:“我去。”
初冬清晨的阳浦江码头全然不似白日里人来人往,只有几只鹭鸟展翅而过。
一艘舟船前,曼娘将一篮子路菜递了过去:“多谢公子入股,等半年后我必将分红送到。”
“好。那便等着你的银钱了。”牧倾酒示意小厮接过篮子,大踏步上了船。
等船启程,河岸渐行渐远后礼师爷才幽幽叹了口气:“原本说好的她拿钱投靠怎的变成了出钱入股……”
筹备好了钱粮出发前夕,恒娘子寻了来,巧舌如簧,居然说服了王爷出钱入股她的生意。
牧倾酒笑了起来,灿若晨星:“平白受人钱财你就不怕言官弹劾?”
“谁个能查出来?”礼师爷心疼不已。每一分从账上出去的钱都是他的命根子!
可木已成舟也无法再改,自己家那位王爷更是言出必行的性子,礼师爷只好去翻动那篮子,酸溜溜将一块姜豉肉丁馒头送进口中:“这馒头可值五百两呢!”
却在入口那一瞬瞪大了眼睛。
肉丁鲜嫩,姜豉咸香。礼师爷旋即细细品味了起来,一个馒头下肚改了口风:“还是王爷高瞻远瞩。以恒娘子这手艺,半年后的分红当真可期。”
正待伸手要去拿下一个馒头,却被王爷施施然拿走。
“哎王爷……万事好商量,王爷!王爷您等等啊!”
曼娘瞧着逐渐远走的商船松了口气,恒家并不缺这五百两,可唯有这个法子能将牧王爷与恒家捆绑起来。
“那位公子可真是生得好。”金桔由衷赞叹。
樱桃撇撇嘴:“花木瓜空好看!”她到底还是偏向殷小哥。
瓜农们为卖个高价,就在木瓜上贴上剪纸花纹,阳光遮蔽下长出纹路,极为美丽却无法食用,是以大宋百姓们喜欢嘲讽徒有其表的美貌为花木瓜。
曼娘摇摇头,笑道:“且去看看恒家路菜脚店设在哪里好。”
码头上多是货仓船基,曼娘寻来寻去才寻到一处临河库房,带着一个极大的院落,简单改造下便可开店。
随库房还赠送一艘船,曼娘也留下了,她盘算着倘若今后遇上生意冷清些的淡季,就让伙计们划着船往上下游去兜售恒家路菜。
等曼娘在中人前头定下契归家,恒老爷正与几位恒家亲眷在家等她:“曼儿,原先定好来家里帮忙的几位亲眷正好安置一二。”
曼娘直起身子笑着向那些亲眷们问好。一眼就瞥见了其中的五堂伯恒鸿勇、九堂姑恒宝髻。
前世这两人在恒家落难后还好心肠帮了曼娘一把,五堂伯在族亲唾弃时帮恒家二老下葬,九堂姑则在曼娘返乡祭拜时好心收留她住下,还悄悄儿往她包裹了塞了几两碎银子。
几两碎银子那是乡下妇人半辈子的积蓄。
此时九堂姑还只是个寡居大归的妇人,五堂伯也只是个老实巴交的赶车人。
曼娘便笑着给诸亲族们分配活计:“我这里除了恒家酒楼,还马上就要在江边开一家路菜店专卖路菜,酒楼繁华些,路菜店却简陋粗鄙杂务多,诸位想去哪里随意,只一遭,既来了我店里做事少不得要跟旁人一样,不然我也不好管下头的人。”
恒家酒楼红火诸人是看在眼里的,去那里自然俸薪不低,又在最繁华的街市,说出去也体面。自然各个要往恒家酒楼去,唯独五堂伯和九堂姑要去路菜铺子。
五堂伯道:“我这人唯独能出个苦力,不像旁人能写会算的,我就去路菜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