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无言,江庚再次扼腕。
“先生言之有理,然须知少曰拿云志,曾许天下第一流!如今在下初心已亡,心中尽是刻骨之仇,又如何能拾起课业,从此安心读书?”
江庚像是在胭脂楼那般,抬起双手,轻轻捂住双眼,以免被他人看出些什么异样。
但其他人已经不疑有他。
听着江庚的话,上了年纪的开始回想,自己风华正茂之时,哪个不是觉得天底下唯我无敌,天下英雄皆是虚妄?
而现实总是残酷的,当年龄增大,那些个曾经自信张扬的少年,也终究成为了一个,默默接受自己并非天下第一,甚至只是碌碌之才的中年男人。
那些曾经的少年志气,年少风流,就糅杂在此短短两句中。
但由江庚哀叹着讲出,却无那种少年的,唯我无敌的自信张狂,只剩下一种令人战栗的深深绝望。
那种纵然有天大的志向,却无处可施的痛苦。
邱元正微微皱眉。
江庚说他从静海县来,家中父亲抵抗外敌而亡,如今才赶到隆安来,想来也经历了许多难以言说的痛苦。
甚至是在生死中多次挣扎。
不然为何如此一个有志气的少年,为何到了如今,竟会心气尽失呢?
不行,如此才气不可斗量的少年,若真的上场杀敌,岂不是误了终身,不行!
“大人,这又是何意?”
汤兴禄脸上满是追悼之色,他想起了自己逝去的青春。
少年之时读书虽然艰苦,但在苦闷之中,也自有一股超然心志。
此时自己虽已官至四品,但自己又是否还有当初那般的无所畏惧,天不怕地不怕?
“平时让你多读书,你不听,问我,我怎么跟你说。”汤兴禄愤慨道。
那家将一时愣了愣,幽怨低语道:“不会大人你也不懂吧。”
“须知少曰拿云志,曾许天下第一流……没想到天底下居然还有人能这么简短的诗句,就将少年二字说的如此清晰明了。”汤良朋呆立在原地。
他虽然在私塾中主要学习的不是诗词,而是文章。
但天底下每一个念书的学子,又有哪个没有写下一绝句名篇,流传后世的梦想呢。
而且在蒙童时期,他们除去学习开蒙的名篇外,每天念叨的就是什么“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就算是再如何没有天分,但是硬是胡诌,还是能勉强弄出一句半句打油诗来。
正是知道此中艰难,所以他见到江庚短短时间内,就说出了两句,如此超然的诗词,哪能不惊讶。
他自诩已经是私塾中的佼佼者。
私塾又是整个隆安城的佼佼者。
整个隆安四十余万人,他就曾许隆安第一流!
但此时,他不停重复江庚所说的两句诗词,绝望地发现,可能自己这一辈子都未必能够做出这样的一句半句来,心中压抑不住地生出失落和绝望来。
邱元正却没在意到自己的学生的心中,竟然出现了这么多的想法。
他一直微微皱眉,想要劝阻。
但江庚言尽于此,他却也不好再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