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家还是必须行完出门的仪式,曹宛乔早早被唤醒,碧儿服侍着她穿戴万花珍珠九翟冠、绣云金玉坠子霞帔,东西前一日就送来曹家了,曹宛乔还看着惊叹过繁复的工艺,可等自己穿戴上,整个人差点没被压沉。 果然当王妃是个技术活,她光是支持这些装饰就没法儿乱动了。 其他妆扮工作都是由王府派过来的人打理,包括在曹宛乔脸上涂涂抹抹,她稍微照了下镜子,没敢继续看,嗯,希望靖王别被吓昏过去。 这时代的化妆审美实在清奇。 待她拜别父母,一家子哭了一场,被盖头遮住视线后,上了花轿,就不知外头人事了。 王府迎亲队伍一直到出了平函城才请她下轿,换乘马车。 碧儿之前一直跟在花轿旁边走,此时扶着她一同上马车,幸亏整个送亲有两日之久,进了车厢,就能把盖头冠帔先褪下,只着大红嫁衣。 王府备的马车比之前送她回来的还要豪华宽敞,碧儿先前被顺福、常福提点过,知道从哪里拿出小茶几,准备容易食用的糕点与茶品,给曹宛乔止饥。 碧儿边奉茶边说:“姑娘不知道,您出门的队伍,平函官员都必须跟着送出城才能回去,到了城门口,郭知县带着一帮人,跪下遥请靖王爷安,姑娘这回可真威风了。” 曹宛乔看向碧儿,她发现自从陶氏跟碧儿说过一番话后,碧儿就不再老提那些荣华富贵的事,专心一意的伺候她,所以曹宛乔约略猜出陶氏跟碧儿说了什么。 此时曹宛乔微笑道:“是不是觉得郭知县也不过如此?” 碧儿讶异的抬头,愣了会儿,噗哧一笑。“让姑娘猜中了我的心思,就是啊,从前总觉得郭知县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曹宛乔见碧儿彷佛真的将郭知县抛在脑后的模样,心中略安定,只看碧儿日后在王府表现如何吧,至少陶氏在临行前悄悄将碧儿身契塞给她了。 但曹宛乔确实没那么担心,她跟靖王是合作关系,碧儿真要有那个能耐赢过现在王府里一众美人,勾引上靖王,她倒要佩服碧儿了。 曹宛乔想起靖王那张看不出来喜怒哀乐的脸,实在想象不出恩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嗯,不对,恩人穿过来一年都没睡过那些女人,她是不是应该怀疑一下恩人的性向…… 曹宛乔边胡思乱想边跟碧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送亲的马车舒适非凡,她虽是出嫁,也十分惬意。 晚间下榻在早就说定了的官员家中,听说之前靖王妃远从京城嫁到松州也是如此,请沿途官员提供居处,未来的亲王妃总不好去人家睡过几百几千次的客栈床铺休息。 那官员带着家人暂避,曹宛乔尚未完成婚仪,先拜见也不合规矩,便由长史出面与人应酬。 如此隔日启程,快到达王府时,配合着良辰吉时,碧儿重又帮她穿戴盖头冠帔,到得王府,被搀扶下马车,听长史唱诵章程,曹宛乔忽然就从盖头底下望见对面一双红面黑底鞋,上用金丝绣双龙捧珠,不知为什么,看着这双鞋就觉得特别稳重成熟,曹宛乔心想,不愧是她恩人啊,连双脚都特别有气质。 听着长史引领,行完拜堂仪式,两个新人便被送入洞房,曹宛乔看着地上的路,认出是平天院,新房想来就设在靖王寝殿,曹宛乔不知从前规矩,只当再正常不过。 坐在了喜床上,忽地眼前一片明亮,原是盖头被掀了开来。 曹宛乔听得紧促的倒抽一口气的声音,抬头,只见靖王眼神复杂的看着她,不似一般新郎会有的惊喜反应。 曹宛乔看了看四周,原来只有长史与仆妇们伺候左右,她勾起一个笑,对靖王道:“这个妆很厉害吧?” 她早就默契的想到靖王的反应了,果然靖王无奈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下人们虽对新王妃对待靖王的态度如此随和暗中感到讶异,可并不敢多言,长史请他们继续进行仪式,靖王坐在了她身旁,侍女跪着奉上两个杯子,长史道:“恭请王爷、王妃喝交杯酒。” 靖王顿了下,才伸手接过杯子,曹宛乔则是没有犹豫,跟靖王勾过手,因对看着太尴尬,她是闭着眼喝的,故而没看见靖王一直凝视着她的目光。 交杯酒意外的并不呛辣,反而有点甜,挺好喝的,曹宛乔都想续杯了。 一切婚仪大致底定,长史领着不相干的仆妇们退下,靖王对在场的侍女道:“妳们也下去吧。” 碧儿望向曹宛乔,曹宛乔对她微微点头,碧儿才跟着其他人退下。 人一清空,曹宛乔立刻问靖王:“你不用出去陪宾客喝酒吗?还有,我以为会有什么王府亲戚闹洞房呢?” 靖王摇摇头。“没让那些亲戚进来,都在外头喝酒,我说了我不会出去。” 曹宛乔本想说会不会太失礼了,后来又想到靖王在王府就是以他为尊,谁敢说什么呢?便也放下此事不提。 “哎,你把丫鬟们赶走,谁来帮我把这冠拿掉啊?”曹宛乔扶着头上那九翟冠,皱了脸。 她可以再让靖王把碧儿叫进来,可她却不想,只因跟靖王独自相处,才能让她不用假扮这个时代的曹宛乔,而是只做她自己。 靖王忽然将大掌伸了过来。“我帮妳。” 曹宛乔特别怀疑,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恩人,不是我看低你,这个冠不是只有戴上去而已啊,碧儿每回脱掉戴上都特别费时间。” 靖王靠近她,看了一会儿,双手扶着冠两侧,略抬起,只听得曹宛乔吃痛喊了一声:“唉哟!” 靖王立刻轻轻放下,不敢再动。“疼?” 曹宛乔委屈的抬眼看向他。“里头有夹住头发的,算了,你给我拿镜子来。” 靖王眼中闪过心疼的情绪,听曹宛乔这么一说,便起身,却在房里逛了一圈,尴尬的回到床边道:“我不知道哪里有镜子。” 曹宛乔呆了下,扫视一遍室内,果然没有什么镜子,她嘟哝道:“男人都这样嘛?难怪你那把大胡子没想到要刮,敢情就没在照镜子。” 靖王摸了摸自己胡子,他真心没觉得这把大胡子碍事,原身也觉得很有男子气概,才留成这样。 没想到曹宛乔这么嫌弃,靖王有些风中凌乱。 曹宛乔不指望他,干脆起身找,在洗漱用的水盆架旁有一檀木桌子,曹宛乔打开抽屉,果然从里头拿出一方雕花金边圆镜子,她递给靖王,说:“你替我拿着一会儿,我看着镜子把冠拆下来。” 靖王非常听话,拿着镜子都没有移动过分毫,十足十人体镜架,曹宛乔对着镜子摆弄一番,顺利的将隆重华丽的头冠给卸下来。 她摆在檀木桌上,又将霞帔褪下,身子松快许多,捶了捶自己肩膀道:“当王妃真不容易,我听长史说,以后有什么大典礼,还得戴,真的吗?” 靖王这才放下镜子,答道:“辛苦妳了。我看过大晋礼典,若藩王还在京城,是有些大典,可现在各州估计都有各州的规矩,妳若不想戴,就别戴了。” 曹宛乔面上一喜,叨念:“其实戴着也不要紧,这凤冠霞帔多美呀!就是太沉了些,我觉得可以改良,轻一点,不用啥黄金珍珠都往上加。” 靖王看着她脸上厚重的新娘妆,忍不住说:“妳要不要先卸妆?” 曹宛乔摸了摸脸,一瞧自己的手,呃,这粉还真不是普通的多。 她看向一边水盆架子,拿起上头挂着的巾子,沾了水,转头对靖王说:“劳你再替我拿镜子,我这就卸妆。” 靖王却很自然的拿过那巾子,一手捧起她的脸,道:“我来帮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