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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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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和渊婚否,梁成潜自然是知晓的。

毕竟几日前那场榜下捉婿,可是顺安不少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梁成潜佯咳两声,隐有笑意:“老朽记得衍思成婚不久,仍在新婚中。”

“啪嗒”。

陈嫦手中的伞掉到地上,她失神般立在原地,喃声道:“竟、竟成婚了?”

“阿姐小心淋坏了身子!”陈璃也踏入院内,赶忙举着手中的伞替胞姐遮住头。

身侧的湘眉已看着陈嫦小声冷笑了下,关瑶倒乐在其中,仍故作讶异:“原来裴兄成婚了?不知梁伯可见过他那位夫人?”

关瑶本是顺嘴一问,梁成潜却点了头:“老夫曾见过一回。”

不仅这么答,梁成潜还精神倘侊,似有何怅触。

竟见过她?关瑶眼含重惑。

她仔细回忆了下,自己对这位梁大人并无印象。

难不成……是去临昌伯府吃过她与夫君的婚宴?

不等关瑶再往远了回想,便听庭中的陈璃好奇道:“如裴公子那般郎君娶的夫人,应该也是出类拔萃姿容不俗的吧?”

瞧,世人就是这般贪慕皮相。

有些人仅凭周身气度,或说仅凭一张脸,便能叫陌生人得个出类拔萃的结论来。

隐秘的快乐催得关瑶“憨厚”地笑了笑,跟着附和道:“裴兄的夫人是个什么模样,在下也好奇得很。”

顶着关瑶直勾勾的目光,吴启心知逃不过,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们少夫人是,是天仙般的美人,与我们郎君的感情很是要好……如胶似漆,情比金艰。”

眼角快要飞到头顶的关瑶,感觉耳旁已听到陈嫦的切齿声了。

她意犹未尽,故意多问了句:“那裴兄家中可有妾室?”

措手不及,吴启木了。

这、这话让他怎么回?

“小兄弟发什么呆?快,站进来些,小心淋雨。”关瑶上前两步,招呼吴启莫要被雨刺着。

得关瑶这般照切,吴启面部抽搐,末了干脆把眼一闭,扯着嗓子喊道:“我家少夫人甚是凶悍,不允我家郎君纳妾,平时郎君若与旁的女子多句话,都,都要被她掐脸罚跪的!”

片刻沉寂。

“噗哧……”

湘眉没能忍住,背过身笑得像在打冷颤。

“怪道裴公子那般、那般……原来家中夫人管得严,是个惧内的。”陈璃亦是掩嘴偷乐,小小的姑娘家,一幅幸灾乐祸的俏皮样子。

可与她相似的那张脸,却掐着掌心忿忿不平道:“那女子竟性悍至此,裴公子怎娶了个泼妇?!”

庭院矍然一静,唯闻细雨沙沙。

“阿姐啊……”这下连陈璃都不好意思了,她扯了扯陈嫦的袖子,臊红着脸小声提醒道:“你怎么这样说话?太失礼了!”

一旁的泼妇本人倒“噗哧”笑出声来,惹得陈嫦横眉以对。

关瑶改笑为咳:“抱歉,嗓子有些不适,许是受了寒凉。”

“啊,那可不能轻怠。”陈璃面露关切道:“我家北院挖了个温泉,不如公子去那池子里头泡上一个时辰发发汗,可比喝姜汤有效的。”

“温泉?”关瑶蠢蠢欲动。

她虽没有洁癖却也是个喜净的,客栈到底人来人往的地方,那浴桶不知被多少人坐过。

且木质浴桶最是沾味儿,南来北往的人身上那些个油星子泥团子不定被那桶壁吸了多少,是以这几日,她和湘眉都是用自带的巾子草草抹了身体。现下冷不丁听说有个温泉池子,怎能不令她雀跃?

“哎?阿姐!”陈璃蓦地唤了声,原是陈嫦扭头跑出了庭院。

陈璃匆忙对关瑶几人福了身,去追胞姐时,还不忘重复了句:“那池子就在北院,几位若想去什么时辰都可以的。”

还什么时辰都可以?

关瑶眼冒精光,恨不得立马就去!

梁成潜捋着胡须,呵呵道:“老朽有心悸之病,泡不得那热汤,想是无福享受了。小七郎君与衍之可去泡上一泡,也好驱驱寒。”

白日果然不能提人,尾字甫落,白裳青年便撑着把伞回来了。

见关瑶看来,还解释了句:“道路泥泞,恐污了衫袍,便提早回来了。”

关瑶瞅了眼那干净得泥点子都没沾上的缟白袍角,心中了然。

她没有洁癖,但她夫君……好似是有的。

不仅有洁癖,还有强迫症。

且据她观察,不仅是房里的摆件要齐整,细小到一口茶要分几回喝,她夫君都有相应的动数。

“衍思来,老夫寻你有些事。”梁成潜笑着招呼了裴和渊一句。

“晚辈就来。”裴和渊喉间轻答,应声抬步。

廊沿之下,关瑶忽攥了攥扇柄。

也不知是否生了错觉,裴和渊拾阶而上前看她的那下目光,好似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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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的晚膳,是屋主陈老爷亲自招待的。

老爷子年近七旬,两撮寿眉弯弓似地下垂着,腰背也已有些佝偻。但脸膛红润,精气神还是不差的。

开席前,陈老爷还乐乐呵呵地问关瑶:“这位小郎君瞧着年岁不大,可吃得酒?”

“小七郎君有些咳嗽,陈老兄还是莫让他喝了。”梁成潜道。

陈老爷是个热情好客的,闻言还劝了劝:“知几位贵客明天要赶路,老朽拿的是自家酿的酒,小酌两杯应该不妨事的。还能发发汗,指不定那点子咳就冲走了。”

主人家这样盛情,关瑶不好再推。她双手捧过那杯:“多谢陈老伯,那我便吃两杯。”

才喝了一杯,伺候的仆妇上来换盛碟。

抽手时不知怎地,肘拐碰到了关瑶的酒杯,只闻“啪”的碎瓷声响,高足杯子整个翻下桌,在石板地上成了碎瓷。

仆妇匆忙告罪,陈老爷张罗着让给关瑶再拿一只,裴和渊忽开腔道:“顺安的规矩,在外吃酒,杯子掉了就不好再续。”

“还有这样的讲究?”陈老爷子愕然,关瑶接杯的动作也茫然停在半空。她没喝过酒,也不晓得这上头的什么规矩和讲究。

梁成潜抚着长须笑道:“确有此事。”

既是如此,风俗讲究什么的还是要遵从,陈老爷子也就不勉强关瑶了。

与梁成潜等人酒过三巡,听说他与裴和渊俱是做船货生意的,陈老爷子目中一亮:“二位是顺安来的,可是漕帮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