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尽清洗鱼身,笨拙的按照网页上的做法将鱼切片,菜刀不稳,“嘶”一声赶忙闭上嘴,回头望了望,那人正低头拨弄手机,屏幕的灯光映出淡淡青乌,应该没注意到这边吧,他放轻了动作,盯着鱼发愁,这是他第一次做鱼菜,没什么技巧可言,只能发挥那点艰难的天赋,尽量切得漂亮些。
水盆里,皮皮虾尖细的爪密齿一样朝他示威,余尽忍着杀生的罪恶感将之剪掉,挑虾线时滑出去好几只,忙得捉襟见肘,少不得弄出点动静。
沈渊敲完一行字,走了过去。
余尽下意识挡住乱糟糟的车祸现场,仰头,说:“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那人拽过他,卷起衣袖,接水洗完手,问:“家里有牙签一类的吗?叉子也行。”
“有有有,之前刚买的一盒。”余尽在客厅转了一圈,在电视机旁边找到一盒还没拆封的牙签。
沈渊示意他,“拿两根过来,虾线不是用刀剖开挖取的,你这样会弄得更脏,过来,我教你。”
“啊?”
余尽愣愣走过去。
沈渊居然懂这些?这人不是最讨厌油烟味吗?那人吃饭的地方向来吹毛求疵,像火锅店是绝对不会去的,高中时他死缠烂打把人拽过去,结果出来后直接被他堵在浴缸里泡了一个小时才准出来。
那金贵的鼻子,是闻不得人间烟火味的。
变化太大了,余尽一时反应不过来,木讷讷跟着他的示范,由于力度过猛,虾线不但没挑出来还断成了两截。
他紧张的望向沈渊。
“没事,第一次都这样,我再教你一遍,看好了,”男人垂目,准确找到虾尾第三节的位置,牙签缓缓刺入,“轻一点,感受虾线的弹性,缓缓抽出来,你再试一次。”
“哦哦。”余尽放浅了呼吸,学着对方样子做了一遍,虾线有惊无险出来了,不禁舒出一口长气,偏过头,沈渊好似笑了下,一瞬而逝。
他耳尖莫名一红。
“下、下面我来吧,虾腥。”
沈渊点点头,也没多留,去洗手间仔仔细细强迫症似的将手指每一寸洗干净。
他一惯不喜欢身上沾惹味道的。
出来时,厨房中间的隔门已经被拉上,里面飘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菜刀摩擦过菜板,叮叮当当,热闹轰轰,倒生出几分柴米油盐的生活感来。
沈渊听着听着就笑了。
一顿饭做得有惊无险,实在算不得好看,鱼已经在多次的翻转中碎得不成样子,倒是那盘虾被他摆得整整齐齐。
“你手怎么回事?”沈渊皱眉。
小拇指处有道刮伤,切口已经被水泡白了。
“刚刚切鱼时不小心弄到的,已经没事了,”余尽笑笑,又补充:“不疼,看,灵活着呢。”他动了动手指。
沈渊静静看他。
余尽最耐不得被他这么盯着,就好像自己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创可贴有吗?”他问。
“没、没有。”
“我去买。”
“欸?真不用,你看它都不流血了,已经好了。”余尽赶忙拦住人。
沈渊忽然反握住他手腕,面皮绷得很紧:“你平时就是这么……”
余尽望他,张着嘴,呆愣愣的模样,一瞬间叫人将心底的火浇灭个彻底。
沈渊叹口气:“算了,你先吃饭,我马上就上来,伤口不处理容易滋生细菌,现在天冷着,更易演变成冻疮。”
大门关上时,余尽再也忍不住,捂住了脸。
静谧的客厅内只有青年低低的呜咽声。
他不是个爱哭的人,就连五年前那事也没有如今这般懊悔、难受,再次重逢,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就是感觉哪都疼。
沈渊是在报复他吗?
用最温柔的方式,将痛一点点还回来。
余尽身体轻颤抖着,五分钟后仰起头笑笑,擦了擦脸上乱七八糟的水迹,给那人碗里夹了几道菜。
原就是他欠他的。
疼就忍着。
那人忍得,他也忍得。
北风呼啦地吹,夜行人的衣角沾上严寒,裹挟着一身凉意打开门。
男人肩头沾着水珠,余尽看到他,愣了愣,“这是下雨了?”
“嗯,回来时落了点。”沈渊说着脱下大衣,洗完手才出来,递给他一瓶棕色的碘伏和一个纸盒,“先处理完再吃饭。”
“哦,好。”余尽笑:“菜再不吃就凉了。”
对方点点头,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菜。
“这么晚了,楼下诊所还没关门吗?”他好奇。
沈渊淡淡解释:“今天周六,迟了些。”
余尽边吃边说:“那挺巧的。”
两人吃完饭,沈渊揽去了洗涮的活,余尽知道拒绝也没用,照常去冲澡。
路过客厅时,瞥了眼塑料袋,上书仁康药店,那是三里外小区的店面。
“沈渊啊沈渊……”
他低低呢喃,关上了浴室门。
窗外雨越下越大,狂枝乱摆,好在他们住三楼,四周的树木偏矮,没达到这个高度。
没有枝影摇晃,但雨打窗棂的声音久久不歇。
余尽翻来覆去无以入眠。
脑中都是沈渊那张脸。
从青涩不羁的少年模样再到如今无悲无喜的面瘫脸,最后记忆定格在演唱会上那抹罕见的笑。
他坐起身,屋内灯没开,只有窗帘处被雨水冲散到支离破碎的光晕。
看了眼时间,屏幕上刚好跳到凌晨两点。
点开微博,演唱会的事上了热搜,沈渊工作室发长文感谢观众支持,底下评论几十万,这个数字还在不停疯长,他看见转发的次数,突然就莫名其妙笑了出来。
“他是沈渊啊,沈家大少爷,一出生就注定不平凡的人……”
就该光芒万丈,就该享受众人爱慕,怎么可以变成如今的样子?
余尽笑着笑着,眼眶就酸了。
把头闷进被窝里。
“笃笃笃……”
一串敲门声响起,他撑起身问:“沈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