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渚去了G之后,在猴哥手下干了足足有半年的看场子的活儿。12月的时候和腿子一起因‘业务能力出众’被调到三楼。
那边基本是大佬们谈事情的地方,并不对外开放。
但因为大佬们在店时间少,所以原渚反而更轻松了,人闲了下来,不是窝在哪里打游戏,就是在健身。
他拳打得很好,虽然瘦但全身体脂低,肌肉匀称,有一种修长却有力量的感觉。站在哪里都鹤立鸡群。
这是他最闲的一个时期,三楼没活,一楼的事也不由他管了。
有时候一楼打起来,他就叼着烟,趴在三楼栏杆上和其他人一起看热闹。
和那些立刻找机会表现自己的人完全不同,似乎没什么上进心,也没什么野心。
腿子倒是整天唉声叹气,感觉自己不被重用,前途堪忧。这样被闲置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小老大,有自己的地盘——这是他的人生梦想。
原渚还好,吃得下睡得着。似乎怎么样都可以。
就这样被闲置了整整三个月,猴哥突然派了个送人的活。
他接到电话时候在宿舍睡觉,挂了电话爬起来看,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多。拿了车钥匙,迎着让人睁不开眼的日光下楼,懒散地把墨镜戴上,开着车照吩咐去12街拐角接了人,然后就调头带着人往上城区去。
那人上车时,打算坐在后座。
原渚手搭在靠背上,扭头沉默盯着对方,直到对方迟疑着下车,换到副驾驶来。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别人坐在我后面。”他虽然是道歉,但并没有太多诚意。
对方穿着一身高定,别着熠熠生辉的领带夹,散发劣质宝石完全比不了的光彩。怀里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小包。全身肉眼可见的紧张,不停地用手帕擦额头上的汗。甚至都不太敢和他对视。
路上竟然还想和他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而要去那个地方。
讲出来的理由牛头不对马嘴,但凡对别人的智力有一点敬畏,也说不出口。
原渚打断他的话,“我不关心。上面叫我来送人,我就只管送人。”。
他这才松了口气似地闭嘴。
到了地方,车还没停稳那人就火急火燎地下车跑向早就停在街边等的一辆豪车。好像迟两步就会被生吞活剥似的。
这次原渚的车进上城区并没有引来巡警。
猴哥给他和腿子换了新车。不便宜,在上城区的街道上出现,不会招来警察。又不会像悬浮车一样扎眼。
那人走后,原渚下车买了个雪糕,站在路边吃。抬头就看到了街头拥挤人流中的那个瘦伶伶的身影。
Pink。
她骑着一辆送餐摩托车,一只脚支在地上等红灯。头盔上贴着一对滑稽的天使翅膀,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头。身后的箱子大概是装不下了,几个满满当当的塑料袋挂在车把手上。
明明已入秋,但满额头都是汗,日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睛。
照说她皮肤应该是更黑些,但不知道为什么,白得反光。
可能是某种基因改良。
人行横道上人流涌动如同河流,原渚隔着河流看着她。
红灯转绿时,她一马当先呼啸而来,从他面前擦身而去。
疾驰而过带起来的风,吹拂在原渚身上,明明什么声响也没有但他仿佛听到了‘呼啦’一声,下意识地扭头看去时,对方也正扭头向他看来,也许根本没看清他的样子,胡乱做抱歉的手势。高声喊了一句,“不好意思”。
那车子像鱼,飞快地穿梭着,挤在各个缝隙中前行,很快就挤入车流不见踪影了。
原渚记忆力很好,几乎过目不忘,但这次相遇,他什么也没记住。
比如Pink穿的是什么衣服,车子上的标志是哪家外送店的。
总之,什么都没记得。
他看到了这个人,但所有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些身外之物上头,只记得她眼角有一颗痣,眼睛又大又圆,像猫,回头看时细微的表情也在他脑海中鲜活得过分。
接到腿子的电话去附近的餐厅时,他还处在一种奇怪的情绪里。
很亢奋,心里像是有一团火焰,又有些低迷。
腿子闲得无聊,泡了个妞,学生妹。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娇滴滴。发现自己的约会竟然还有第三个人,原本是不高兴的,但原渚去了之后,她又眼肉可见地兴奋起来。
“哥,你是不是明星啊?”
腿子说:“对,他是明星。”
女孩嗔道:“我认真的啦。”又说自己好朋友就在附近。
腿子很大方,让她叫来一起吃饭。
朋友来的时候,两个女孩自以为没被发现地交换了兴奋的眼色,大概是决定要一起脱单。
趁着两人去补妆,腿子劝导原渚:“最近闲着也是闲着。总要找点事情做嘛,又不是叫你跟她结婚。别垮着脸心不在焉的。”
又说:“我跟她讲,我是个富二代,富二代的朋友当然也是富二代,你可别露馅了。”审视原渚的打扮,很满意。他们不缺钱。吃穿上一向不亏待自己。
原渚看着座位上留下来的校服外套,和Pink穿的一样。
一模一样。
腿子不知道以为他在想什么,立刻说:“她们是货真价实的锦高学生。成绩很好。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进锦高的学生也有分几种,有富豪之家免面试入学的,也有全区域Top学霸考进来的。
后者家境就没那么好了。但那样的地方,难免相互之间会有比较,所以让人有机可趁。叫这些女孩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生意,是不可能,谁也不会傻到去断送自己的前程。但是哪个少女不发梦?不想要出身良好又极度宠爱自己的男友呢。
“我就喜欢又聪明又上进又漂亮的女孩子。再说,干净。非常干净。”腿子很不要脸地说,拿胳膊肘杵他:“你也别客气。钱赚了总要花的嘛。不买开心买什么?店里每天那些13事,烦也烦死了。”
原渚未置与否,但两个女孩回来之后,他话多了一些。
“你们学校的校服,一定穿的都是本校学生吧?”
两个女生便有些不忿。
其中一个说:“别提了。好多穿假的。无语。难道穿上一个学校的校服,就能自欺欺人觉得自己是其中一员来满足虚荣感吗?真滑稽。听说还有那种……那种女人假扮学生。”
另一个补充:“不过我们学校的校服布料是很独特,没法仿制的。一眼就能看出差异来。一看就知道是不是真的。”语气中有说不出自豪。
原渚表情有些不以为然:“毕业的学长学姐们旧衣服流落出去也有可能。这能防得住吗?”
“不会的。以前是有,但近几年换了新设计之后,毕业的时候学校会回收校服。”
“有些夸张哦。”
“不夸张呀,校服我们又没有出钱买,是学校免费发的。就像学生证一样,都是锦高学生的证明,毕业被收回也很正常。”
“没有学生私下卖出吗?”
“校服每人只有两套,每天都要穿的,卖了自己穿什么?一直穿一套岂不是要臭了,并且被学校发现要受处分,除了扣综合分数,甚至还可能以风纪问题为理由被退学。上次学校因为一个男生卖校服还报过警呢。旧衣被追回来就算了,卖出的学生当场就被开除了。”
“对呀,学校对于风纪这一块管很严的。”
两人七嘴八舌,十分热情地和原渚解释这些。
所以,穿着正品校服的,一定是锦高的学生。
“你们平常会做兼职吗?”原渚伸手帮两人添水。
女生摇头:“疯了才会做,会被退学的。现在做兼职都要身份登记。要是去兼职的话才登记上,学校那边就会收到提示。明天就不用回学校了。”
原渚扭头看向窗外。含糊地说:“正常,信息时代嘛。老师也是怕你们耽误学习。”
腿子嘀咕了一句:“哪来这么多事,下城区就不要身份登记。”
两上女生脸色大变,仿佛下城区是什么恐怖之地:“谁会去那里呀?”她们家虽然不是住在上城区中心城域的富豪,但也是三环四环甚至十坏内的普通人家或小康之家。从出生就没有离开过这片蔚蓝澄澈的天空。更没有闻过污水厂以及各种辅助设施带来的恶臭。
腿子嘿嘿笑,把菜单拿起来:“还想吃什么,哥哥请客尽管点,别客气。”
女生开心地接过去,很快就把不愉快的事抛在脑后了。
原渚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烟。Pink今天是什么样子,他没看清楚,心中她的身影倒是因为得到的信息越来越多而逐渐丰满起来。
但这些信息似乎又自相矛盾。
她穿正品校服,这说明她是锦高的学生。
她在做兼职,这说明她并不是锦高的学生。
而且,她在几个月前因为什么原因,在下城区打肉拳赚钱,赢了一大笔。
但经济情况并没有太明显的改善,仍然在外打工。
那么,钱去哪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