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许长安好不容易把顾子期哄睡着,正要回房,就见冯管家站在外面,像是等候多时了。
许长安奇怪道:“天这么冷,您怎么还不去歇息?”
冯管家也不隐瞒,“夫人,老奴实在是想不通,您为何要将所有陪嫁积蓄都给了他们?”
“就为这事?”
“这可不是件小事啊。”
许长安笑了,“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更何况将军府里这么富裕,难道还养不起我一个闲人吗?”
冯管家语塞。
许长安推他回房,“好啦,别多想了,快去睡吧。”
冯管家说不过他,只好去歇息了。
许长安抬头看向天边明月,深深地舒了口气。
一个人孤单奋斗也好,总比整天担忧人设崩塌的日子快活自在。
可惜今晚却并不快活自在。
许长安洗完脸,看着盆中清澈透亮的液体,莫名联想到上月初二的那两坛酒水。
原身的两位哥哥死了,还是死于许长安之手。
就算有顾子期的保护,还有曾厉害的尸体交差,许关迎也不可能放过他,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轻易过去。
许长安暂且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个老狐狸,只想起他当时要尝一口坛子里的酒,曾厉害拦住他说会要人命,他还以为是曾厉害夸大其词,此刻才知道竟然是事实。
无论他是否想要杀害许安.邦和许安定,这二人都因他而死。
死于许长安自己混的药,自己送的酒,甚至还是他自己亲自看着他们喝下去的。
是许长安杀了人。
“铛啷啷”几声,脸盆摔落,水溅了一地。
许长安狼狈地跑回屋,用尽全力蜷缩在床沿,却也缓解不了心里的难受。
许安.邦和许安定确实该死,但是死在他的手上,实在令他无法释怀。
有人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是顾爻。
“吵、吵醒你了?”许长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不好意思,我不动了,你睡吧。”
顾爻的手在他肩上捏了捏,似是安慰,无声又温柔。
“我没事。”许长安故作轻松,“睡一觉就好了,别担心。”
顾爻却轻轻用力,将他转向自己,果然看见一双通红的眼睛。
顾爻问他:“怎么了?”
许长安有些难堪地遮住双眼,摇了摇头,“睡吧。”
顾爻捏着他肩膀不放,“你说的,我是你夫君。”
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仍旧表达出了他想要守护许长安的心意。
“……夫君?”许长安抬头,对上顾遥呆傻却认真的模样,顿时有些绷不住,委屈涌上心头,埋头靠进顾爻怀里,“我杀人了,怎么办?夫君,我杀人了……”
顾爻的下巴抵在许长安头顶,声音依旧木讷,目光却冷了下来,“人该死,你没错。”
“我知道他们该死,可我还是……很难受……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真的没有想杀他们……”
他从小就生活在和平稳定的现代社会,一身武艺只教训过流氓地痞,除了在电视剧里,再没见过死人。
可他刚来这里,新婚就遭遇了山匪劫财,之后又接二连三的出事,不仅见了死人,还亲手杀了人,与他的三观一再相悖,他甚至觉得自己搅过酒水的双手都沾满了鲜血。
顾爻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我相信你。”
许长安还是在哭,哭着说了一遍又一遍他不是故意的,哭到最后,人也累了,趴在顾爻怀里轻轻抽泣着,慢慢地睡着了。
顾爻伸手抹去许长安眼角的泪痕,因为指腹粗糙,还抹红了。
许长安的慌张,他能够理解。
他刚从军时,第一次持刀杀人还不足十二岁。人头落了满地,鲜血溅了满身,那场景是他接连几日的噩梦,甚至还因此发了高烧。
可顾家世代从军,不容许有任何一个懦夫,所以他只能忍着高烧,继续上阵,延续噩梦。
多年后,他的噩梦早已被他打破,成了他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