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敖凛作答,应桃在他身旁蹲下来,轻轻一握,把龙尾巴牵进手掌心。尾尖的鳞片幼嫩,不能用指甲去抠,否则一捏一个白印子。得用软软的指尖肉垫捏在两边,像解绳子一样慢慢抽松。
很久没有摸到小凛的尾巴,应桃找回了记忆中的感觉:灌了热水的小橡胶,温温烫,特别适合冬天塞进被窝里暖/床的龙牌小热水袋……
“你干嘛!松开。”敖凛差点想回身咬人,这个龙侍也太会找机会僭越了。
应桃一松手,小龙就呲溜一声钻进屋里,尾巴羞赧一甩,“咚!”关上了门。
应桃在心底轻笑,他的龙,嘴上说着要人伺候,实际根本不给生人上手。
不过这样挺好的,能避免小龙被不怀好意的妖怪占便宜。他欣慰自己当年的教育得当。
敖凛慌乱解开尾巴出来,对上应桃的目光,心里别扭了下,表面欲盖弥彰地转移起话题:“刚刚听你喊了一嗓子,是不是吓到了?”
应桃摇了摇头,正待说话,那边地上的鬼娃娃突然挣扎爬起,哭着抢答:
“就是就是,吓死妖了好可怕啊——!”
敖凛:“?”
18只妖怪抖得像筛糠,甚至不敢回想:爬上楼梯,一抬头,灰白毛妖怪打开房门,站在走廊尽头微笑凝视,气息比地狱七大魔王还沉重恐怖。那一幕,值得用尽一生去治愈。
敖凛掐指一算,使馆里并没有这些妖怪的信息,眼神阴暗:“你们是偷渡过来的吧?”
近些年,妖怪铤而走险偷越边境的行为屡禁不止,甚至出现了一群有组织有规模的犯罪中介团伙。
四脚大蛇面签被拒,又听说自己亲戚在夏国三年提车五年买房,眼红得脚一跺心一横,砸下全部家当买了一张传送票,立志大展宏图。
来的时候,中介把他们一群妖怪封进木头娃娃里。
说是夏国防控严得很,只有这样才能骗过结界悄无声息混进去,还打包票说绝对不会出岔子,因为他们夏国妖怪高层有人。
于是,18只满怀热血的妖怪,由于中介操作失误,雄赳赳气昂昂地中道崩殂了。
应桃是短发小妖怪,敖凛先入为主认为妖怪们是想吃他,上去就狠踹两脚泄愤:“让你捡软柿子捏,让你骚扰我新员工!”
不料人偶极其委屈,据理力争道:“冤枉啊!我们是想听说这里有龙,想撸个龙肉串当宵夜——”
龙肉大补,传说能吃一口得道吃两口升仙。
敖凛:软柿子竟是我?
于是冷笑一声,猛龙无影脚超级加倍。
龙气纯正刚烈,能于万物苏醒之际发雷摄电,惊邪驱祟,所以民间自古就有二月二开龙运驱害虫的习俗。
敖凛虽不能把封在人偶里的妖怪彻底锤死,但赤龙之气冲撞外壳,已经能把它们炙烤得CPU融化,妖元伤得七七八八。
——来夏国一趟,灵气半点没吸到,还一路翻车赔了金钱又折命,堕落到这种地步,路西法看了都要直呼内行。
妖怪们弱小又无助地嘤嘤嘤啜泣起来。
夏国路子野,他们想回家。
敖凛打完之后拢了拢长发,便和应桃一起把娃娃锁在厨房。
这只娃娃身上的阴气很重,可能是被各种妖物来回用了太多次,比跨洋偷渡船的厕所还脏。如果强行破开,窜出的大股阴气流散到空气中,会让附近的居□□势下跌,基金变绿,更严重一点甚至会折损寿命。
术业有专攻,敖凛决定道:“先把它扔这儿,等我的秘书上班了,让他去特管部找个师傅来超度一下。”
应桃马上转过眸,警惕着:“秘书?”不是只有他一个“龙侍”吗?
敖凛架起胳膊,理所应当道:“对啊,这么大个单位总不能只有我们两只妖干活。而且你会英语吗?”
听到陌生的词,应桃慢吞吞道:“不会。”
敖凛耸了耸肩:“那不就得了。你这种小妖怪还是负责乖乖伺候我吧。”
应桃安心了,他显然和另一个秘书的功能不同。
觉得屋里安静得瘆人,敖凛打开电视,市台的女主持人正在播报早间新闻:
“据悉,本市’滨南文化节’邀请到著名歌手艺人无相灯登台助阵。今日,无相灯将在我市文化体育馆彩排,届时将关闭场馆服务,请广大民众注意错开时间前往锻炼。”
应桃注视着明星俊美的脸:“无相灯……”
敖凛瞟了眼:“当红爱豆啊,怪不得架子这么大还要封场馆。”
应桃不解:“哎豆是什么?”
“爱豆就是,就是……”敖凛尽力搜寻着妖怪能get到的解释,“相当于庙里的神佛菩萨?你给他上香花钱,他不一定会保佑你,但能通过外表漂亮的‘造像’给你一些心里安慰。”
应桃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原来如此。”
外面的天色逐渐亮起来,大半夜被吵醒,这会困劲过了,想睡也睡不着,敖凛索性说:“我去买点早饭。”
应桃转过眸子,温声说:“我陪你去。”
敖凛想着正好可以带他熟悉一下周边的菜市场,便答应了。
出去的时候,外面还飘着蒙蒙雨丝,小雨倾斜,即便大伞能罩得住两个人,还是沾湿了敖凛散落在背后的红发。
敖凛甩甩脑袋把水珠抖落,鼻音软软的,低声嗔怨:“湿乎乎的……”
应桃忽然停下来,把伞柄递给他:“帮我拿一下。”
敖凛以为他拿累了:“哦好。”
应桃却从手腕捋下一根黑色小皮筋,声音轻轻掠过:“冒犯了。”
敖凛一怔,应桃已经贴身上来,微微垂首,掌心轻拢起红丝绒般的长发,用小皮筋绑了两圈,再把辫子捋到他身前来。
这样就不会被斜飘过来的雨弄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