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甲无疑在面对人生中最艰苦的一次阵战。
官兵清一色装备着圆弧的面甲,面部的肌肉隐匿于金属的寒光,但是向甲还是感受到面甲背后因愤怒而扭曲的表情——这是一个招募自都城的官兵,一个家人在叛军具装骑兵威胁之下、不知安危如何的官兵。
长矛的锋芒直指胸口,向甲退了两步才堪堪避开刃口突袭的轨迹,死里逃生后的他爆发出挑衅般的粗犷之声。
向甲身边的几个叛军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向甲的余光瞥见同族的战友被瞬间捅成马蜂窝。弓箭在射入铠甲之后,仅凭借一股冲击力,向甲胄的深处进发,在冲量被金属的塑性变形卸下后,徒然被挡在了人体之外。
长矛则不然,强劲的力道从泡桐矛杆的另一端,如同泉眼一般,源源不断地涌来。矛头触入青铜的胸甲,在斜向的力道下,快速滑移到甲胄的衔接处,持续的动能驱动着矛头扎入其中,在克服青铜的极限强度之后,矛头也急剧扭曲,埋入温热的人体,涓涓的血水从矛头开血槽的位置喷薄而出。
凭借精湛的步法,向甲赢得了反击的契机。官兵那根立功的长矛因为破甲而扭曲变形,在他的主人收矛,重新组织下一次战术攻击之前,向甲蹬地运力,抢先一步把矛头埋入那个官兵的躯干。
官军倒下一个矛手,就补上一个,滚滚而来的连续突刺,如同惊涛拍岸,不知疲倦。向甲不禁骇然,军队的前排甲士如向甲本人,就是部队中最得力的存在,一方给予雷霆一击后,补上来的后排士卒会因为内心的动摇而动作绵软迟滞。
今天则不然,仿佛杵臼的憎恨附身到了每一个官兵,昂然的杀意仿佛要到战争的巨兽彻底吞噬掉一方才肯罢休。
几个叛军异想天开地试图从矛阵的下盘突袭,三米长的矛杆调转不易,身手敏捷的几人躲开头顶的突刺后,纷纷压低重心,阵战了刺歪方向的官兵。但是后排的官兵迅速补上,新的兵刃如同野兽的獠牙,轻易地攒刺这些侥幸者的脖颈。
肾上腺素的爆炸,热血的沸腾,让向甲的出招异乎寻常地迅捷勇武。蓦的,一抹锋利的矛头从阴冷的角度刁钻地袭来,向甲条件反射地用矛杆击打在来矛的杆身,荡开后,向甲的矛头急吼吼地捅向那个暗算自己的官兵,后者仰头丧命。
向甲的矛刃很快变了形——青铜的强度太过于逊色,在和人体骨骼几番较量后,不可逆转地扭曲变形,失去了高速屠杀的效用。
一瞬间如同万年的光阴,向甲没来得及为打穿矛阵而欢欣鼓舞的时候,一柄长戈当头而来。向甲忙用杆身架住木制的戈身,戈刃无情地啄开向甲的头盔,在他的颅骨上打了一个大洞。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向甲才注意到,自己的四周已经没有战友了,勇武的他已然成为众矢之的。视线模糊,身体发冷,向甲感受到一双坚定的屐履踏在他倒塌的躯干上,径直奔向他身后而去,奔向那些因丧胆而溃散的族人而去。
……
“君上,我军打垮了叛军的步队。”公孙孔叔再也压抑不住狂喜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