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7章(1 / 2)但为卿故首页

邢氏把宁裔关在了门外,宁裔不送还那只青铜小鼎不开门。

宁裔拗不过老娘,又担忧气坏了老娘的身体,只得先把东西存放在“岁月静好”自己的房间内——

赌场后面是一处套院,宁裔的房间最是阔大,连着后花园。

她平素时常住在那里,或是在后花园中垂钓休憩。

项大等人是她的手下,对她忠心不二。

赌场里似松实紧,未经她的允许,没人敢靠近她的房间半步。

东西放在那里,最是安全不过。

宁裔安置了东西,便匆匆回家报告老娘。

娘俩隔着一扇大门,邢氏问她是不是送还了那东西。

宁裔就知道她会这样,只好扯谎说送还给她“那个朋友了”。

原以为邢氏还会追着问“你那朋友是谁?叫什么?”,不成想邢氏竟就撤了门闩。

宁裔惊异于邢氏的反应——

怎么像是完全信了她,又像是看穿了她似的?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

娘俩各存心事,几乎全程没有对话。

这让第一次和她们娘俩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的卫央,更觉得别扭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宁裔借口外面还有事要办,遁了。

老娘的态度,和整座宁宅的氛围,让她觉得压抑,怕是觉都睡不安生。

更奇异的,邢氏并没像往常那样骂她“又出去瞎跑,害老娘担心你”云云。

宁裔觉得她娘,都不像她娘了。

这个念头蓦地冒出来,宁裔被吓了一跳。

按压下胡思乱想,宁裔悄悄唤来卫央,特意叮嘱了她一番好生照看老娘。

卫央承她恩情,自然满口地答应下来。

宁裔这才放心出了家门。

回到“岁月静好”自己的住处,天已黑透。

宁裔盥洗罢,想着囫囵睡一觉,烦心的事明日再想。

可是躺在榻上,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儿时的记忆,如这漆黑的夜晚一般,吞噬了她。

宁裔一直都知道,自己和绝大多数人不一样。

从她有记忆的时候起,她就知道她和绝大多数小孩儿不一样——

寻常小孩儿,三岁之前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宁裔不同。

她第一眼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不到一岁,自那时起的记忆,直到如今,都深深镂刻在她的脑中。

那时候,小小的宁裔还不会讲话。

她也不会像许多襁褓中的婴儿般,咿咿呀呀个不停。

大多数时候,她都睁着一双明澈眸子,观察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仿佛她根本不属于这里,却不得不适应这里,以期在这里活下去。

宁裔看到过许多人,好的坏的。

好人,接济流落无着的母子俩的好人。

坏人,宁裔至今还记得他们贪婪凶狠的目光。

神奇的是,那时候应该什么都不懂的她,竟然看懂了悄悄跟踪甚至监视她们娘俩的好几拨人,哪怕那些人穿着寻常人的衣衫,举止看起来也和常人无异。

宁裔却一眼就看出:他们是密探之类。

后来不知什么缘故,那些监视她们娘俩的人,变得少了。

直到最后,一个都寻不见了。

然而那种惊恐无助的感觉,却印刻在了宁裔的脑中,涂抹不去。

因为惊恐,因为对危险的不安,宁裔开始经营自己的生意。

有足够的银钱傍身,在任何时候都不是坏事。

只是有钱,自然不够,还要有人脉,有消息。

如此,万一将来危机重来,她才能护住邢氏和自己周全。

从五六岁的时候开始谋划生意,到现在十余年的光阴过去了,“宁大官人”以十八岁的年纪,成了京城里响当当的人物。

因为急公好义、仗义疏财,“宁大官人”的名头,在江湖上也叫得响。

宁裔多年来帮过数不清的江湖客,她毫不怀疑,只要她振臂一呼,那些重义轻利的豪侠,就会为她奔走,甚至舍命。

十几年的谋划算计,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安稳。

一如宁裔给赌坊起的名字,岁月静好。

可一只青铜小鼎,就这么打破了她的现世安稳。

说到底,一切危机的来源,还是她的身世。

哪怕过去了十几年,宁裔还是想不起自己如何来到这个世上的。

她早就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

然而她曾经是谁,她因何成了一个婴孩儿,她都不知道。

宁裔甚至都不知道,邢氏是不是自己的亲娘。

养恩大过生恩。

就算邢氏不是亲娘,宁裔也把她当作亲娘,当作自己的亲人,唯一的亲人。

因为这,宁裔不忍心重揭邢氏的旧疮疤——

当年,邢氏一个孤身女子,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该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无助,才勉强在这世上活了下来?

如今邢氏老了,不该再经历担忧苦痛。

宁裔只想好好孝敬她,让她无忧无愁地过闲散日子。

宁裔有种感觉:只要她问,邢氏就会把她的身世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宁裔不想问——

一则,她不想让邢氏重提旧事,以至伤身伤心。

二则,就算她知道了她在这个世上的身世又如何?她原本是谁,为何流落到这里,依旧无解。

夜已深。

宁裔仍毫无睡意。

她索性翻身起榻,拿出那只青铜小鼎,对着烛光细看。

看着看着,白日里与李漱玉相处的一点一滴,便映在了脑中。

宁裔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竟不知什么时候,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