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皇后和百花宴的存在感太强,叶可可几乎要忘了自己还有个堂姐被关在京师衙门了。而此刻,她掀开帘子看到那道站在街道正中央的身影,先前发生的种种便涌上了心头。
秦晔说要关叶茗到花朝节,还真就关到了花朝节,一天不多,也一日不少。
叶铭还穿着三日前观刑时的那套行头,衣裳上虽多了许多褶皱,但到底还算规整,可见无论秦晔还是执金吾确实没让她遭太多罪。
然而,一个黄花大姑娘被释放后不回家,反而掐着时点在大半夜拦马车?这是嫌自个儿的声名臭得不够快?
叶可可一挑眉,从那日观刑开始,自己这个堂姐就从头到脚透着出的蹊跷都足足能写出一篇状元文章了!
叶可可的疑问,也是叶夫人的。
“茗儿,”只见她眉头微皱,显然对叶茗现身于此也颇为不满,“既已自由,何不归家?”
“婶婶……”叶茗一听到叶夫人的声音,眼泪便落了下来。
你还别说,也不知是不是私下练过,叶茗落泪时脸颊侧对着马车前的灯笼,火光映得她半张脸雪白,一颗颗泪珠从眼睑滑落,竟像是断线的珍珠,带着欲语还休的哀愁,当真是我见犹怜。
她这一哭,可把马车上的人都给哭懵了。
“……茗儿?”叶夫人的语气不确定了起来,“可是在牢里受气了?”
“侄女观刑失态,方才招致此灾,岂敢再说怨言。”叶茗用衣袖擦去了脸颊上悬挂的泪珠,快步上前,凑到了马车窗边。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眼眶通红,瞳仁黝黑浑圆,被将掉未掉的泪水润得活像是一颗浸了水的葡萄,将那嘴上吞下去的委屈淋漓尽致地透了出来,哪怕是让庙中供奉的神佛来看,那泥做的心肠也能软上几分。
“婶婶,”叶茗抿了抿嘴,贝齿轻轻搭在下唇之上,眉宇之间隐隐有难色浮现,“宫中之事……还请婶婶宽心。”
“宫中之事……我宽心?”叶夫人喃喃重复了一遍叶茗的话,满头都是雾水。
“婶婶不必瞒我,”叶茗见状微微低头,眼眸半合,像是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侄女自幼被养在叶家,家父常年不归,早就将叔叔婶婶看作了至亲之人,就如同侄女的亲身父母一般。”
“今日之事,若是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我已知道,又怎能坐视旁观,再去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
这话听着真情真意切,任谁听了心中都要一阵感动,叶夫人也很想感动,但实不相瞒,她从第一句开始就没有听懂。
“茗儿,”她脸色古怪了起来,“你是不是在哨所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说话到了这个地步,婶婶你还是不信我!”谁知,这话一出,叶茗当真又哭了起来,微颤的哭腔在无人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侄女自知不配与可可妹妹相提并论,可如今可可妹妹她在百花宴上做出了那等事,即便是皇后娘娘宽宏大量,只怕也……”像是说不下去了一般,她一跺脚,苍白的脸颊上慢慢渗出了点绯红,“为今之计,侄女……侄女愿意替妹妹……”
“哦?愿意替我干什么?”
叶茗的话还没吞吐完,就见马车上的叶夫人身后,缓缓探出了一个脑袋——正是她嘴里闯了大祸的叶可可。
平心而论,叶可可这声算不上突兀,毕竟她跟着娘亲进宫,此时不在车上反而才不合理,谁知,那叶茗看清她的脸后,竟双目睁圆,兀得面色惨白,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
“你!你怎会……”再没有半分方才的楚楚可怜,叶茗一下子心神大乱,眼珠控制不住的乱飘,颇有些疯癫之态,“不、不可能!我明明记得很清楚……”
“记得什么?”叶可可顺势问道。
“记得你……”叶茗下意识的接话,然而刚说三个字就回过了神,眼神猛地清醒起来,或许是明白此时多说多错,顿时紧紧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