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夏情绪上头，演完这段眼眶里甚至有些湿润。

而易宣嘛……

开始时，易宣漆黑幽深的眼眸里闪过一瞬错愕，但也仅仅是一瞬，他从刘海底下阴沉地看盯着季初夏，漂亮的嘴唇紧抿，压迫的气势越来越重。

像暴雨前暗沉的天空。

空气忽然凝滞，房间里好像更安静了。

季初夏刚才是急中生智，嘴比脑快，气势虽然很足，后面的台词却还没完全编好……

顶着易宣诡异的眼神，她卡壳了，尴尬咳了声：“那个……”

“季！初！夏！你以为我还和从前一样傻，被你随便耍着玩是不是？”

易宣显然是气的不轻，单薄的身躯剧烈抖动着，抓着轮椅的双手指节都有些泛白。

而且，就刚刚这一下，易宣头顶的数字已经在疯狂闪动，有几下子连【-10】、【-25】都晃出来了，最后的最后，才将将稳定在【0】上。

季初夏不敢和他对视，易少爷太容易受刺激，她可千万不能再胡乱说话了。

可话又说回来，身体被困，浑身上下就一张嘴能用，不说话还能怎么办？

“……强取豪夺？”易宣冷冷讥讽道：“我是瘫痪不是失忆，从前发生了什么，我记得很清楚。想嫁到易家的女人多的是，谁非要娶你？要不是——”

要不是……

易宣突然顿住，似乎想到了很不愉快的事，深沉的黑眸里乌云翻滚：“季初夏，事到如今，省省你的花招吧！你这几年……当初骗走的钱花光了，所以就出卖身体，越活越下贱……”

他眼神一凛：“终于叫我抓住……你除了编拙劣的借口，就没什么别的要对我说了吗？”

季初夏本能地感知到，这是个要命的问题。

被易宣骂，她心里毫无波动，就是有点吵，总打断思路。

伤害易宣的是原主，又不是她，而且易宣骂人的水平……嗯嘛，在季初夏看来也就是小学鸡互啄那一档的吧，比她当初兼职客服时被骂的那些话可差远了。

客服……季初夏忽然有了灵感。

那本培训手册上怎么说的来着？站在客户的角度思考，聆听客户真正的需求……需求！

反正她被困在此，不得不听易宣发泄，倒不如顺着他，探探虚实，不说攻略，至少

不能让好感值再减少了。

季初夏大着胆子试探：“我说了你又不信，那我还能说什么？”

易宣猛地看过来，咬着牙道：“你害我颜面扫地……你、你还……”

他闭上眼，背部折成一个别扭的角度，像是不堪重负：“你还说你不介意，说嫁给我是你最大的梦想……”

而他信了。

为什么要给他以希冀呢？原本并没有期待的。

季初夏忽然读懂了易宣的意思。

易宣和原主的婚约出自两家安排，但虚荣的原主觊觎易家少奶奶的位子，对易宣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特别是在易宣瘫痪后，原主舍不得富贵，难以下决心抽身，养父还以为她是深爱易宣，敦促原主每天去医院照料，表现的不离不弃……

要不是……

要不是付出了信任，就不会受伤了。

“咳，易宣，”季初夏讪讪地问，“你该不会是……有一丁点喜欢我吧？”

这句话果然激怒了易宣，他死死地瞪着季初夏：“喜、喜欢你？你做梦！”

脸颊却泛起了可疑的红晕，然后又像是意识到要掩饰，易宣重重一拳捶在自己无知觉的膝上：“害我变成这样……喜欢你？呸！”

还真有点喜欢啊……季初夏愣愣地想。

不过，随着易宣情绪不稳，头顶的数字又开始激烈闪动了，季初夏看的心惊肉跳，忙提高声调大喊：

“易宣！”

“悔婚的事，是我不对。该我认的我会认；不该我认的，你也不能迁怒于我。你的腿不是因为我。”

趁易宣被气得说不出话，季初夏语速飞快抢着说：“从前我是侮辱、伤害过你，但那是在盛怒之下，我也控制不了脾气的！其实不是针对你，我生气的、想报复的对象从来都不是你！”

“事后我很后悔，想找你道歉，又怕随便打扰让你的病情转坏……一犹豫，几年过去了，越到后面就越不好开口……”

“人在生气时是会失去理智的，一个人气愤时说的话并不能代表她的全部……就像你刚才生气也把腿的事怪到我头上。”季初夏见易宣头顶的数字渐渐平稳，谨慎地补充。

易宣好看的眼睛低垂着，手指却攥得很紧。

许久，他终于开口：“……你想报复谁？”

季初夏狡猾地说：“你刚刚说了，你不喜欢我，从来没喜欢过我，对吧？”

易宣挑眼，好像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就会掐死她。

“我也不喜欢你。”季初夏超小声说，然后提高音调，“明明没有喜欢，为什么我们两个必须要订婚，之后还要结婚、生孩子、共同生活一辈子呢？你不觉得很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