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思安第二天便去了市中心的大书库。
她运气很好,这本练习册今年出版了最新的版本,看样子和徐亦成的版本没什么两样。
买回家之后,她就开启了计划中的刷题策略,势必要把数学这一门给拿下。
一周后,期中考试的排座已经下来了,别人都争先恐后地挤在教室前方的公告栏上看自己的位置,只有甄思安不着急。因为她知道,自己必然是排在最后一个教室的最后一个位置。
直到大家渐渐散去,她才冲上去略略地看了一眼,果不其然。
这段屈辱马上就要告一段落,甄思安只要一想到期中考试可以一雪前耻,便兴奋超过紧张。
尽管数学也还没有完全开窍,但这一个多月的努力,好歹不是白费的,如果各科都正常发挥,考个年级200名上下,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盼望着,盼望着,日子一天落上一天,甄思安终于走进了全年级的最后一个考场。
可令她没有想过的是,来到座位才发现,自己居然不是最后一个座,在她的考试号后面,还有一个位置——徐亦成。
她这才想起来,上次月考,徐亦成压根没有来参加考试,所以成绩是零,坐她后面。
当大家都差不多落座,徐亦成才推着轮椅慢慢进来。
他瞬间成为了整个考试瞩目的焦点,人人都扭转着上半身,用一种似看非看的游离目光瞅着他。
他倒还好,全然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只管朝着自己的座位推去。
甄思安也是众人之一,只不过她的目光里带着笑意。
“咱俩成了年级垫底。”甄思安对着坐在自己后面的徐亦成笑着说,“没想到你比我还垫底。”
徐亦成看了一眼教室门口,轻声道:“老师来了。”
甄思安这才赶紧把头转回去,正好对上监考老师那双不太友善的眼睛,似乎在责怪她考前还交头接耳地跟人聊天。
第一门考得便是数学。
甄思安淡定地对自己说,只要数学能正常发挥,其他科目都不成问题,成败在此一举啊。
她摊开试卷开始答题。
开头的四五道填空题,倒还算友好,但从第六题开始,明显难度增加。以往的周测试卷,十四道填空题,往往从第十一题才开始变态,这次可好,出题老师从第六题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好难……甄思安做得满头大汗,填空题严重挤占了后面几道大题的时间,而大题的难度更是想都不敢细想,她开始有些发慌了。
恰恰这又是全年级的最后一个考场,每个学生都苦数学久矣,当下又遇上这样一份试卷,个个脸上憋地通红。监考老师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
唯独徐亦成。他似乎答得很轻松。
甄思安好不容易把填空题全部答完,抬起头来晃了晃脑袋,长出了一口气。
身后的徐亦成抬眼看着甄思安的背影,摇头、晃颈、伸腰、叹气,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心情。
他清楚这次考试的难度大,想必她答得相当吃力。
徐亦成的卷子已经答得差不多了,最后一道题有意放空,他不想答。
周测如此,期中考试亦是如此。
自从坐上轮椅之后,徐亦成的心理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已经因为身体残疾而受尽别人异样的目光,逃避他们的关注成了徐亦成做事的准则之一,其中就包括考试。
如果成绩很好,排名很高,那他毫无疑问一定又会成为他人口中讨论的对象,甚至出现“身残志坚”、“天妒英才”之类在他看来极其反感的词汇。
既然残疾已成定局,还不如其他方面平平无奇。
一个普通的学生想变得优秀,或许要付出相当大的努力才能够成功;而一个天赋型的选手想要显得普通,只需要空掉几道题目就可以了。
徐亦成遵循着这一准则行事。学习,还是照常学习,至于成绩,不去在意。
他放下黑水笔,用左手撑着自己的下巴,静静地看着前面人的背影。看她用圆珠笔挠头,看她抓了抓肩膀,看她把发丝撩到耳后。
她停了动作,徐亦成还是看她。看她深蓝色的皮筋,绕了四圈;看她马尾辫,略有些凌乱……
突然,他垂下了目光,整个脑袋窝在胳膊肘上,鼻息直接打在桌面上。
第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一响,教室里立马沸腾起阵阵哀怨声。甄思安也不例外。
她交了试卷后,扭头找徐亦成说话,看到他正收拾验算纸,便问他考得如何。
徐亦成回避她的目光,只说“还好”。
甄思安向他抱怨:“你觉得这次试卷难不难?出题老师好变态。”
“还好。”“还好。”
两个声音叠在一起,是甄思安在学徐亦成讲话。
男生不自觉抬起头对上女生含笑的眼睛,女生戏谑地说:“你对我讲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还好’。”
徐亦成终于直言道:“确实有难度,但对我来说还好。”
“所以你能考满分咯?”甄思安有些期待地问。
间隔一秒钟,徐亦成才说:“不能。”
“你怎么知道不能?说不定你都答对了呢。”
“不是。”他只说到这,便没有再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