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驰怔住。
他掀起眼皮看倪裳,似是在探寻她说这话是否出于本意。
这本是讳莫如深的一个话题。
上次吃火锅时,他提了一句出国比赛的事,她的反应让他窝心又心疼。
——她那么依恋他。
现在,他是她最亲的人了……
炎驰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下:“为什么?”
“现在这样,不好吗?”
倪裳看着男人,摇头:“不好。”
她眼中有情绪起起伏伏。
“因为,你不喜欢。”
他从来没说过,但她知道的。
现在这样,他不喜欢。
不喜欢饭局,不喜欢应酬,不喜欢生意场上那一套。
他说有点儿累。
倪裳知道,男人不是身体累。
——委身于自己不喜欢的活动,是一种巨大的内耗。
他的活力被消耗,能量被殆尽,就连意志都在被消磨。
所以他要躺在摩托的座椅上,听着视频里的引擎声,想象,怀念自在驰骋的感觉。
所以他才要从爱人的怀抱里汲取力量。
……不该是这样的。
她的骑士,不该是这样的……
炎驰沉默片刻,缓声:“我二十五了。”
“做事情,不能只凭喜欢不喜欢了。”
他眼中微晃,很淡地扯了下唇边:“这话,还是我哥上大学那年说的。”
“他想当医生,但最后还是学了商科。”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做事情,不能只凭喜欢不喜欢’。”
当时炎驰才十岁,凡事正是只看喜好厌恶的时候。
如今他二十五,彻底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了。
“我刚开始赛车那两年,都是我哥在支持我。”
“如果不是他当初放弃自己想做的,可能,我连开始赛车的机会都没有。”
他阖了下眼皮,浓眉蹙起来。
“现在他不在了,我也该担起他那一份儿。”
“工作也好,责任也好——就像他说的,做事情,不能只凭喜欢不喜欢。”
倪裳定定看了男人几秒,抬手,柔软的掌心贴上他下颌。
“我觉得,大哥并不是想要你像他一样。”
“他放弃自己想做的,是希望,你能够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
炎驰微微一震。
倪裳从男人的腿上下来,走到桌边,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
是她之前帮他找文件时看到的那张卡片。
她将卡片递到炎驰面前。
炎驰伸手接过来打开,看到上面的“merrychristmas”,一下子想起来了。
那时候,他刚有要当赛车手的想法,结果爸妈都不同意,闹得很僵,他一个月都没跟家里人说话。
直到国外念书的炎驭圣诞假期回家,炎驰才跟大哥说了心里话。
他说,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喜欢一件东西,也从来没有这么想做一件事情。爸妈都不理解,这让他很失望。
他还说,其实,自己现有也有点犹豫怀疑了。国内机车相关的资源很少,想成为赛车手很难,想登上顶级赛事的赛道,更是异想天开……
炎驭听完后没说什么。假期结束他继续去念书,走之前给炎驰留下一张贺卡。
卡片上说,等这次回去,他就去了解下国外是怎么训练培养车手的。要一切合适,他就说服爸妈,让炎驰去国外上高中,课余时间练车。
他还说,有异想天开,才会有美梦成真。
等到炎驰成为参加顶级大赛的第一个中国车手,他一定去场边看他比赛……
“他没看到那场比赛。”炎驰放下卡片,低低道。
“我比赛前一天,楠楠突然早产了,情况不太好。”
“第二年比赛,他本来要来看的。”炎驰眼皮动了下,狭长的眼尾氲出一点红,“结果……”
男人没往下说,但倪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炎驭车祸溘逝。
炎驰退赛,回国……
她伸手搭在男人的肩上,很轻声:“没能看到你最重要的比赛,大哥一定很遗憾。”
“他也一定,想看见你再站到赛场上。”
炎驰眸光一紧,喉结重重下沉。
他没说话,把倪裳拉到腿间,又像刚才一样,抱紧她,把脑袋埋到她身前。
“……那你呢?”
倪裳两手环住男人的脖子:“嗯?”
炎驰松开胳膊,抬眸凝住她脸庞。
“我要去比赛,八九个月都得在国外。以前我一个人,怎么都好说。”
他握上女孩左手,拇指摸她腕上,他求婚时送的那串手链。
“你嫁给我,我就想让你安安稳稳过舒服日子。”
倪裳笑了下,两手摸上男人下颌,掌心向上,让他和自己四目相对。
“可比起舒服日子,我更想看见我的骑士,在赛场上所向披靡。”
你是骑士。
驰骋拼杀,才是你的荣耀和使命。
“我不想拖着你,困住你。”倪裳茶色的眼眸澄亮而坚定。
“炎驰,我不是你在赛道上的拦路石。”
我是为你呐喊的支持者,为你摇旗的不二臣。
请不要让我的爱束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