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渡错愕地看向魏清越,那一刻,她的秘密,如鼓涨到极限的气球,被人猛得一针刺破,可她还要动用全部的智慧和毅力,不让眼前人听到那一声巨响。
“我为什么要给你写信?”话一出口,她觉得这像挑衅,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多奇怪啊,青春期,她宁愿得罪喜欢的男孩子,也不愿意说一个真字。好像承认自己喜欢魏清越,就泯然众人,好像把秘密死守,就别有洞天,独立成国。
魏清越好像对她所有的反应,都有种早知如此的感觉,他一点不尴尬,也不追究,笑的跟流光一样莫测,说:“不是谁给我写信,我都回的。”
江渡又是一愣,她分不清,这是否是魏清越的傲慢在某瞬间不经意地流露,他是不是觉得这更像种施舍?能被他回信,就是一个女生最大的荣光。
想到这,她的心情不仅黯淡,还有些闷气。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魏清越这句话,看看他,心不争气地乱跳一通,只好搓了搓手,说:“我去点果盘。”
“我来吧。”魏清越还是那种寻常口气,他说他来,江渡就不知道是该跟着还是回去,他头一偏,示意她跟上,江渡犹豫几秒还是跟他一起去了。
再回来时,江渡忽然喊住他,说:“要不然,我先进去吧。”
魏清越嗤笑一声:“避嫌吗?我们之间没嫌可避吧?你看,你都不愿意给我继续写信。”
真是奇怪了,他这个人,怎么忽然那么爱打趣人呢?江渡听到那个刺耳的“继续”两字,她急着否认:
“我没给你写信,不存在继续不继续。”
魏清越“哦”了声,意味深长看着她,笑笑:“算我口误。”
心慌气短地先跑进了包间,一群女生,挤在那里一起唱《我是女生,见江渡进来了,刘小乐把她赶紧拉进队伍,话筒给她。
江渡根本不会唱歌,也做不出别人那种自然的扭动,她很僵硬,刘小乐则对着林海洋和班长大喊:
“后面的观众,让我看到你们的手,来,大家一起来!”
这是大家最爱模仿歌星的戏码,林海洋就配合地又是挥手,又是拉口哨,搞的真跟开演唱会似的。
最糟糕的是,魏清越很快进来,他坐在那儿,看着光影交错下被人往左挤一下又往右挤一下的江渡,男生又笑了笑。
江渡大脑一片空白,这不是唱歌,完全像是出糗,她觉得没有比她更尬的了,她好希望魏清越此刻不要在包间里。
唯一庆幸的是,那些转动的星星图案可以掩饰住所有。
结束时,江渡如蒙大赦,她把话筒快速放下,坐到角落里去,为了避免说话拿起块哈密瓜堵在嘴唇那慢条斯理地咬起来。
“魏清越,你真的不来一首吗?”张晓蔷问他,“大家都等着呢!”
一阵起哄下,魏清越倒愿意了,他选好歌,把棉服脱了,扬手一扔,砸到江渡怀里,一股干燥的兰花香扑了满脸,江渡下意识抱住那件衣服,随即,反应过来,慌慌地给放到了一边。
他这是干嘛?为什么往她这边扔?可魏清越做什么看起来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不做作,也不矫情,就是随手丢了件衣裳,别人不会误会的,只有她,心里是一片惊涛骇浪,并且把这种无意的细节,无限延伸,延伸出她期盼又觉得不可能的涵义来。
棉服离她不远,触手可及,江渡装作把手搭在沙发上,一点点挪动,直到碰触到衣服的边缘,不知是衣襟,还是袖子,她小拇指轻轻压在衣服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魏清越一开口,女生们就“哇哦”了声,他嗓音淳透、清澈,人松松垮垮站在那里,星光一会落在他鼻端,一会落在他肩头,江渡默默望着他,他没唱流行歌曲,也没唱大家爱卖弄的英文歌。
唱的是江渡从没听过的《半点心。
歌曲的前奏很旖旎,很缠绵,浓浓的复古风,江渡看了看屏幕上的歌词,明明是求而不得的歌词。
“真没想到,魏清越你还会唱情歌啊!”张晓蔷是第一个跟他开玩笑的,也只有她敢开,她半真半假地问,“该不会看上谁了吧?”
女生们立刻来了精神,齐刷刷看着走过来的魏清越,他坐在张晓蔷旁边,抻下身体,拽过自己的棉服,这时,江渡早已把手挪开。
她觉得心忽然被人攥到半空,悬而未决。
魏清越笑着喝碳酸饮料,他摇头:“无聊,你怎么也这么无聊,动不动就能想到这种破事上,必须得喜欢个人才能唱情歌?”
不喜欢,无聊,破事……江渡觉得被锤子接二连三地狠敲了脑袋,他谁都不喜欢,而且喜欢人这种事,是破事。张晓蔷在他眼里都是无聊的女生……
张晓蔷尴尬了一瞬,不过她应变能力向来很快,笑着说:“开句玩笑,你怎么这么小气,刚吃饭时,你还拿人家江渡开涮,江渡可一个字都没说。”
魏清越就是有让人变尴尬的本事,他逆反心理特别重,总是不经意流露,怼完张晓蔷,还能继续若无其事地从她面前拿走罐饮料拉开喝了。
不过好像,张晓蔷看起来对老同学的脾性一清二楚,不以为意。幸好屋里缤纷的光乱闪,可以很好地掩饰住江渡的那份诧异,除了诧异,应该还有隐约的惆怅。
林海洋是麦霸,歌唱的确实也不错,嚎了这么久,嗓子不带沙哑的。他最后特地点了首《冷雨夜,指着江渡:“你最喜欢的,今天让你听个够,听听我唱的怎么样。”
江渡要向大家证明,她没那么自我封闭,也没那么不合群,于是,在最初的一秒慌乱后,镇定下来,冲林海洋拍了拍手,掌声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