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城主公子,也就是林厌玉那个所谓的便宜哥哥遣身边侍从来了一次。磕磕巴巴地跟苏瑶说了出发的时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跟逃命似的。
只剩下原地的苏瑶一头雾水。
浣纱城占地算不得很大,即使小镇地处偏远,但是实际距离主城其实并不远。
再加上恰好临江,稍微大一些的船只都是由专修器械的修士改过的,行船速度快,由水路行舟,也不过一天半的时间就能到。
第二天一早,天还不亮,就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小镇了。
苏瑶与林厌玉都是轻装上阵,要拿的东西也不多,就只是一身衣裳,外带那些金银首饰换成的盘缠。
客栈掌柜的尤其舍不得苏瑶,还专程叫上自己的丈夫一起去码头送她,知道苏瑶喜欢吃甜食,专程叫厨房做了一盒子枣酥给她带着路上吃。
晨雾未散,笼罩着江面之上的一片水波浩淼,水汽润湿了码头铺设的木板,使得那木材仿佛再一次鲜活起来,焕发生机,踩上去有种沉沉又柔软的感觉。
林厌玉不喜人多,先上了船,在甲板上等着。
而苏瑶被掌柜的搂在怀里,拍着背,叮嘱又叮嘱,说了一遍又一遍地要好好照顾自己。
大概是离别的气氛太充足,掌柜的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开始掉泪珠,笑着哭道,“要是我的女儿还在的话,也是你这么个年纪,也该生的跟你一样漂亮,玉雪可爱。”
“她也爱吃甜食。”
她的丈夫个子不高,看着就沉默寡言的,闻言带着歉意与尴尬冲着苏瑶笑了笑,默默抬手搂住妻子的肩膀。
苏瑶轻轻抱了一下掌柜的,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背,“她一定比我好看。”
这几天掌柜的这么喜爱苏瑶,对待苏瑶这么好,也不光是因为苏瑶讨人喜欢,大约也是将对女儿的思念之情寄托了一部分在她身上。
等告完别,看着掌柜的离开,苏瑶这才上了船,林厌玉正在甲板上等着她。
他站在风里,江风灌满衣袖,映衬得他整个人飘然若仙,容貌天成如同玉刻,表情冷淡,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飞升。
林厌玉的视线落到苏瑶微红的眼尾上,冷哼一声,“你不该在她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与感情。”
苏瑶举了举掌柜的给的小食盒,“掌柜的对我很好的,这次分别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确实应该认真道个别。”
林厌玉弯起唇,垂下眼睫,他这样看人的时候总是显得很柔软又多情,语气也轻缓。
只是说出的话却并不含情,而是仿佛裹挟了寒冰,“可你应该知道,她真正喜爱的并不是你,只不过透过你在看她想看的那个人。”
他在说这席话时一直盯着苏瑶,希图寻出一丝她难过或者失望的负面情绪。
只是没有。
一点都没有
苏瑶并没有如他所愿因为这件事情而感到难过,只是提着食盒,不明所以道,“我知道啊,可这又没什么关系。”
林厌玉慢慢蹙起了眉。
“可她并不是真心爱你,只是将你当作替身。”
“你现在提着的食盒里装着的点心也不是因为你才做的,只是因为那些她女儿爱吃。”
“她接近你,她爱你,可她不是为了爱你而爱你,她只是要找个人寄托自己的感情,缓解自己的思念。”
他翻遍所有的细枝末节,试图给苏瑶说明她目前从掌柜的那里得到的喜欢与爱都是别有目的的。
可无论他说什么,苏瑶都是那个样子,她不生气也不难过,只是用一种包容的眼神看着他。
在林厌玉说完最后一句时,她轻轻叹了口气,“这些我都知道。”
“可我并不在乎她的目的。”
他几乎是在冷笑了,“你倒是真不挑。”
“我为什么要挑?”苏瑶不解,她拎食盒拎得手酸,就又换了另外一只手拎,“掌柜的对我确实不错啊,我总不能对她横眉冷对的吧。”
江上的风带着雾汽,润润的。
“如果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生气的话,这可能是因为我对她没有期望吧。”
苏瑶思考着,摸着下巴认认真真地道,“说句不好听的,我跟掌柜的只是萍水相逢,又不是一直在一起生活,如果不是这次在她开的客栈落脚,我们的关系也就是路人而已,要求一个路人对我真心实意,未免也太苛刻了。”
她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要生气。
“而且她喜欢我也好,不喜欢我也好,都无所谓,我才不难过呢。”
言下之意是,因为是无关紧要的人,所以不在乎不计较不苛求,也不在乎是爱她还是恨她。
她笑起来,笑容天真温软,还带着几分稚气,只是话语下掩藏的情绪克制冷静,甚至于可以说情绪少到可怜,或许苏瑶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可她完全是以局外人的眼光审视自己与他人的关系。
讨论这个话题时的口吻随意轻松,带着一种游离感。
她在试图控制自己的感情——林厌玉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垂下眼帘,若有所思地望向被微风吹皱的江面。
城主公子带来的几个侍从正上上下下地搬东西,在码头上来来往往的,其余人都还没来,看样子离着开船还有一段时间。
苏瑶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上看江景,眼尖地看到了陆方好,他的一头红发在码头上实在是过于显眼,见到熟人,她莫名开心起来,兴高采烈地喊他的名字,“陆方好!”
陆方好闻声抬头,看到是苏瑶喊自己也特别高兴地招手回应。
只是除了陆方好之外,也惹来底下一行人的抬头,为首的人正是裴玉,他正促狭地笑着,回头不知说了什么,便见陆方好手忙脚乱,慌里慌张地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