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石第一次见到梁方,就深刻理解到了什么叫“别人家的孩子”。
元初和国师梁杭寒暄,梁杭是位儒雅英俊的绘阵师,周身内敛的强大气场瑾石只有在元初身上体会到过。
一个和梁杭长得八分像的小男孩乖巧地站在一旁,斯斯文文的小大人模样,和他父亲一样,小小年纪就十分沉稳。
男孩看到瑾石好奇地看他,对瑾石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客气微笑。
瑾石立马回了个笑,附赠两枚甜甜的小梨涡。
“这是犬子梁方,”梁杭把梁方带到身前,“上个月刚过的生辰,已经六岁了。”
瑾石掰着手指,元初没眼看地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别算了,人家比你大三个月。”
瑾石“哦”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对梁方软软地叫了声:“阿方哥哥~”
丝毫不见外,还带着矫揉造作的撒娇。
这一般是瑾石面对漂亮大姐姐时的口吻,他知道自己这么个语气会引来姐姐们的怜惜,从而达到骗吃骗喝的目的。
但这次对面是个只比他大两个月的,可以说是同龄的小男孩。
元初看着那小孩被自家的糟心徒弟叫得浑身一颤,嘴角的弧度有点维持不住,好像想立马转身离开,但是良好的教养让小家伙仍然保持着客气的笑容,对瑾石点了点头,用清亮的声音说道:“你好。”
然后那孩子恭恭敬敬地给元初行了个礼:“见过元九曜。”
元初当时没忍住,对瑾石说了那句一般家长都会对自家皮猴说的话——
“看看人家!”
瑾石无辜地眨了眨眼,元初把他拎到身前:“这是我徒弟,瑾石。”
瑾石学着梁方,给梁杭行礼:“见过梁九曜国师大人!”
不知道该用哪个称呼的瑾石干脆把前缀给堆叠全了,元初觉得心塞,梁杭却哈哈大笑,伸手揉了揉瑾石的脑袋:“你好呀。”
然后梁杭嘱咐梁方:“带弟弟去后面玩,一会饭好了叫你们。”
元初注意到梁方的小眉头皱了一下,不由得暗自掐了把自家倒霉孩子。
“别捣乱,听人家话。”
瑾石的小爪子一挥,一边说着“师父放心”一边快乐地向新认识的小伙伴跑过去。
“我们走吧!”
元初看到梁方的手握紧了一下又放开,小大人一般地给瑾石引路:“这边请。”
他再次感叹了一下梁杭的教育真不错,不知道自家徒弟给他养一阵是不是也能培养成这样。
不知道自己师父已经动了寄养心思的瑾石十分兴奋地跟在“阿方哥哥”的旁边。
“阿方哥哥……”
梁方听到这个称呼又是一颤,努力维持着声线说道:“刚才听闻元九曜讲我比你只大三月余,你不必称呼我为‘哥哥’,直接唤我名字即可。”
瑾石想着京城里的人说话都这么文绉绉吗?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唤道:“好的阿方。”
梁方张了张口,想说能不能连名带姓一起叫?我和你又没那么熟。但是想想还是作罢,毕竟是元九曜的徒弟,对于元九曜梁方还是心存尊敬的。
梁方不是个话多的孩子,瑾石却是叽叽喳喳闲不住嘴的性子,一路上不断问东问西,梁方本着地主之谊,能回答的都回答了,一直到看到书房一角,梁方才松了口气。
“就是这里,”梁方推开书房的门,站在门口,“请进。”
瑾石跨过门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挂着山河图的屏风,那张图不是简单的水墨画,而是一幅画阵,上面的山有四季,白云浮动,时不时地从山头间飞出一两只小鸟,飞入另一座山头。
屏风的两侧是装满了书册的架子,梁方带瑾石绕过屏风,走向内屋,内屋里有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书案上放着一个笔架,笔架上挂着不同规格的毛笔,笔架的旁边也是一根笔,这根笔和毛笔不同,它悬空在一块凹下去的玉石之上,瑾石感受到那里有着灵气流动。
这就是灵执,用来帮助绘阵之人聚集灵气、并将灵气更加精准地集中在阵法线条上的一种特殊的笔。
梁方伸手指了指书案旁一侧小榻旁的书架:“这里的书很多,请随便取读。”
瑾石一愣,他有些委屈地看着梁方,他明明记得刚才梁九曜说的是“带他去玩”,“玩”诶!为什么现在要读书?
但梁方已经展开一本书,拿起灵执开始准备蘸墨引绘阵了。
瑾石蹭到梁方的旁边,看着他聚精会神地落笔,墨引在灵气的引导下落在阵纸之上,灵气在墨引中游走。
瑾石又看了眼梁方面前的那本书,书上的那页阵法和梁方的笔下的阵法模样渐渐重合。
瑾石明白了:“你在抄绘谱?”
绘谱又叫阵谱,上面都是些完整的、已经有无数前人验证过的成型阵法,一般绘阵师依靠绘谱学习和使用阵法,所以抄绘谱和背绘谱是绘阵师的必修课。
梁方手腕翻转,干净利落地收笔,一张绘谱完成。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点点头:“对,今天还差三十张谱没有绘。”
瑾石震惊,三十张!
“为什么要抄这些啊……”
“要背的啊,”梁方理所当然地说,然后反问道,“你平时不背吗?”
瑾石刚想说背那玩意干嘛,然后来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诶那你背过《兰芝流心谱》吗?”
梁方不得不转过头,有些诧异地说:“那不是开蒙时学的四大基础绘谱之一吗?我三岁背的,里面都是些基础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