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紫听着郭惜若的话,虽然还有些犹疑,却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嗯。”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如果我的眼睛恢复不了,我是不是应该去孤儿院?我…我留在这里,舅舅和舅妈也有压力,时间久了,会影响他们的感情…”
小少女嗓子发干,声线也微颤,还是豆蔻的年纪,声音稚嫩清甜。
但谈论起自己的事情,却像是在说起旁人一样,轻飘飘的,努力不让身旁的毛绒公仔看出自己的脆弱。
郭惜若难得怔了一下,她甚至仔细看了几眼小哭包。
小少女之前哭过的红眼圈总算是消退了一点,睫毛根根分明,眼睛分外清澈,眼皮形状也好看。
老实说,哪怕是把这小哭包放到郭惜若那一圈朋友里,对方也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但那么清澈娇气的长相,过得却完全不是潇洒无忧的日子。
郭惜若自己就是从十三岁过来,在她那个圈子里,人人都是被宠着捧着、娇生惯养的孩子。要是没点傲气在,反而还奇怪。
可面前双目失明,又失去了双亲的小哭包,却柔弱到令人没法不同情。
没人小心呵护着就罢了,甚至还要在自顾不暇的处境下,去考虑那些人情世故,为别人着想。
郭惜若有几丝说不清的躁意。
她声音多了点恼:“你想那么多干什么,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兔子公仔凶起来带着股霸道。
叶紫垂下脑袋,双手抱住了膝盖。
她垂下的发丝挡住了脸,长睫毛一眨一眨的,却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郭惜若:“喂,你在想什么。”
叶紫慢半拍的回答,声音软糯:“我想不太起来我爸爸妈妈的事了。”
车祸和穿越过来,让叶紫接收到的记忆并不完整,只有零碎的一点对于现状的认知。
现在这个情况,寄人篱下,她暂时想不到应该做点什么了。
可是每天待在舅舅舅妈家里,还要表妹一日三餐过来帮着照顾,叶紫知道,这不是长久之道。
只有亲生父母才会那么无私的对你。
而大部分人都不是圣人,他们有自己的妻儿要照顾,也都各自有彼此的难处。
叶紫现在心里是如此的挣扎和矛盾。
一方面,她下意识想要留在这里,至少舅舅算是亲人,在这里她多少能有个依靠。
可另一方面,她残存的一点认知告诉她,自己并不是舅舅的责任和负担,没有道理硬拉着对方扛起她带来的麻烦。
郭惜若又是一怔。
“你想那么多,改变不了你现在的处境。”
叶紫就不说话了。
房间里小少女抱着膝盖,脸挨着腿,长发有些凌乱的披在身后。但是每一根头发发质看着都那么细软黑亮。
这是一个就连头发丝都闪动着美好的女孩子,本来是该被家人捧在手心宠着的年纪。
郭惜若说完话,就隐约又有一点点的后悔。
平时她对人说话,语调也没有那么凶,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小哭包,耐心就变得岌岌可危。
是因为自己现在也处在糟糕境地吗?
还是因为看不得小哭包露出那么沮丧的神情,显得太过可怜?
小少女软糯的声音响起:“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她声音轻轻的。
郭惜若呆了片刻:“那你去啊。”
救命,这小哭包怎么这么呆萌。去个卫生间还要和小学生一样,和自己汇报。
她是老师吗?还要得到她的批准不成。
那头穿着白衬衫的少女,声音又带上了几丝轻颤的害羞:“…你能陪我吗?我看不见。就是,你给我指路就可以了…”
不然又要麻烦表妹过来帮忙。
这两天叶紫很少喝水,就是在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
但人吃五谷杂粮,还是不能完全杜绝去厕所这件事。
听清楚了小哭包的需求,白毛的公仔兔子似乎整只兔都陷入了惊愕和呆愣。
敢情她不是老师,而是导盲兔。
“…可以吗?”小少女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声音那么轻。
被这样小声请求的毛绒公仔定在那儿半晌没动,玻璃眼珠却似乎多了几丝人性化的情绪。
“…没说不帮你。”郭惜若声音飞快,堵住了少女的嘴。
两个人,哦不,是一只兔公仔陪着少女,慢腾腾的走出了房间。
“右转九十度,往前走五步,手抬起来,往上再往上,右边一点,嗯,那是门把手,往下压。”
导盲兔尽忠职守,像模像样的开始导航。
她引导着小少女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叶紫一只手紧紧抱着手里的兔公仔,心里莫名有了点隐秘的安全感。
在四处陌生的世界里,她什么都看不见,其实是做好了准备要迎接更加艰难的未来的。可七七的出现,像是一束光,骤然间照入了她漆黑的世界。
她听着兔公仔的语调,哪怕细听起来是有些不耐烦的,心里依然有些踏实。
小少女的一只手,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兔公仔的毛,立刻引来了指路的郭惜若抗议。
“你别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