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汤药和米粥都煮好了送进来傅嬷嬷和绮霞绮雨都想过来探望却被南隽带着人拦得严严实实。予钧平素威重,几人虽急的直哭却究竟不敢当真喊叫混闹,只是恨恨望着内院手中的帕子都快绞烂了。
予钧和明珠在内室里,虽然也隐约能听见一点动静,却都懒得理会。明珠亲手服侍着予钧用了些米粥和汤药又叫人将已然被予钧冷汗血渍打湿的床单衣衫皆换了,仔细照顾他安歇休息。除了更衣的时候不能不动,予钧竟然始终拉着明珠的手没有松开。
明珠不是不知只是看予钧的模样,实在心痛难忍也就由着他了。
当晚明珠便在那矮榻上睡了次日清晨早早便醒了披了件衣裳便起来看予钧的情形。只见予钧伏在床上睡得显然并不安稳薄薄的被单上又有血迹,而他的额头上满都是汗,眉头在梦中也是紧锁的,两颊潮红,呼吸也不大平稳。
明珠伸手一摸便觉他头脸都热的很心下着急忙出去叫人。
白翎匆匆赶来,诊了脉道:“长公子这是有些发烧了。”
明珠对玄亲王的太医并不信任:“不必请太医了,你直接预备汤药吧。”
予钧醒来,动了动身子,还是如刀割火炙,疼痛难忍,不由哼了一声。
白翎领命去了,澄月已经送了热水进来。
明珠亲手绞了条帕子才坐到予钧床头,给他擦了擦脸,低声问道:“可还疼的厉害?”
予钧只觉明珠的手温暖柔软,又听着这样的低声细语,便忍痛咬牙微笑:“你这样垂顾,不很厉害了。”
明珠不料在这个时候予钧居然会说这样的混话,但也不是甩手的时候,便折身去取了温水过来,沉了脸色道:“长公子你再浑说,我就不管你了。”伸手扶他半支起身子:“喝些水吧。”
予钧就着明珠的手喝了水,待她将茶盏放了,却又扯住她的手,低声道:“我难受的紧,让我握一会儿就好。待我好了,说不定你便不理会我了。”
明珠心里狠狠一酸,只觉得这样的心痛与前番又是不同,前头她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予钧在王府的棍棒下受苦强忍,而现在她是有能力的。她可以将自己的情感给予钧,叫他在这样艰难痛苦的路上稍走的舒心些。但是……
明珠迟疑了几次,终于还是将左手抽出来:“长公子,静心休养吧。吃了药便没那么痛了。”
予钧不由闭了闭目,眉宇间原本就因着身上痛楚而难以舒展,此刻心下一片冰凉,犹胜身上伤痛。忍了忍才道:“是。我失礼了。”
明珠见他神色,愈发觉得自己也快不能呼吸,但想着眼前局势的复杂艰险,实在不敢轻言进退,咬牙转身出门,便叫人去叫傅嬷嬷等人进门探望。
待傅嬷嬷等人进了正房,明珠在西厢便听见里头的抽泣哭声,她手里拿着连云帮的密信,眼光落在那些字迹上却半晌都读不进去,完全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予钧的一言一笑,都在她心里这样清楚了?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看见予钧有甚么不痛快,不如意,她便觉得自己心里酸楚难受,再无安乐?
两人自朝元猎场初时直到如今,许许多多的往事纷杂飞舞,在明珠脑海里纷至沓来,她都不知道两人居然一起经过了那么多。从前有什么难处,她总是问霍陵,或是问萧佐、霍陵会怎么做。到了她接手帮会两三年之后,日渐老练也愈发威重,她便问的少了。
然而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明珠似乎有什么事情都会想问一问予钧,或是跟他说一说,当然,她也愿意听予钧用他沉稳清朗的声音讲解那些朝局中的事情,或者京中的关系,又或者宫里的往事、京城的旧俗、楼家的风云、羽林营的轮值,一切的一切,她喜欢听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