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阁新来的丫鬟里,有个很打眼的小娘子。
——长得不错。
老鸨千叮咛万嘱咐阁里的老人,“以后啊,她要是惹了你们,搞断胳膊断腿都行,可是千万别碰这脸啊。”
姑娘们尴尬道,“妈妈,我们怎么会如此待同阁的姐妹呢?”
——讨人喜欢。
老鸨喜欢她,是因为她事少。进阁第一天,柴房里还没给上刑呢,立马表忠心,发誓要给天水阁增添荣光。
乡下来的,没被教过男女之大防,那小娘子举止间带一股少年气,引得贵人们频频侧目。她眉目间英挺与妩媚交织,容光照人。
“这乡下姐儿啊,算是在天水阁里混开了。”侍女说。
天女幽斜靠在窗边,望向楼下水榭,丫鬟们在跟随琴师学琴,秋露浓也在其中。很多穷苦人家的孩子,刚进了天水阁,生平第一次见这么多锦衣绸缎,珠宝裴翠,把自己装饰得像个展览台,而秋露浓对一切视若常物,头上只带了一个玉制簪花。
琴声远远的传过来,侍女跟着天女幽听了小会,不服气道,“这乡下姐的琴技平平无奇,哪有您一半好。”
天女幽是天水阁的头牌。
天水阁还不是益州最负盛名的酒楼时,天女幽就在天水阁了,老鸨依赖她,益州城甚至长安的贵客们也敬仰她几分。
如果说天水阁是益州最大最繁盛的花园,天女幽就是其中吸引游客最负盛名的牡丹花。
“小姐,周大人来了。”
小厮叩门道,侍女们笑着离去,留下的人里,除了益州知府周大人,还有一个墨袍少女。
她一直垂着头,沉默的跟在周大人身后,穿过天水阁的后/庭,有丫鬟见到她的脸,呆怔在原地,喃喃道,“好美的人啊。”
就算是天水阁见惯了美人的人,也承受不住这艳光。
少女无声的坐下,待她不再弯腰垂头时,才发现她比周大人都要高。
“我们来晚了。”周大人这样说着,倒了杯茶。
益州在长安城的上方,最靠近边界,又最接近权力中心的位置。这样一个地方的知府,在朝廷中等同于三省六部的地位,可他给两位女子倒茶,一切如此的理所当然。
天女幽接过茶杯,并没有看周大人,而是注视着少女盈盈笑道,“许久未见啊,柳儿。”
... ...
“在小说里,我这得是主角啊”秋露浓在镜子前说道。
贫苦少女被卖入烟花之地。大女主文背景。
青楼。小说惯用地点。
然后...她要在青楼里大出风头,引来无数狂蜂浪蝶?
镜中少女换了个表情。
在天水阁中养了一阵子后,这副外壳更像她上一世了,只怕是遇见旧人,会被喊下注目打量。
虽然还记得旧友。
可秋露浓怎么都想不起自己的死因。
不仅如此,连系统怎么消失的,都没有任何印象。
曾经的秋露浓,那是...
“那是三界修士里,谁见了都得尊称一句剑宗之主的秋露浓,数千年不出世的佛门尊者为她出关,奉她为座上宾...当年建康城一战,天下谁人不知其名不闻其声。四大宗族的族长在不讳谷被牵制住,有叛徒在建康城打开魔界大门,刚出师门的秋宗主路过建康,以一己之力牵制住魔界大军,毁坏了魔尊的法器...”
“胡说!明明是剑主以一人踏平魔界大军,还把魔界之主打伤,让他们不敢再踏入人界。”有下课的学子说道。
“你们黄口小儿修要胡说!那剑主秋露浓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当时还不满十七,只是牵制住魔军,怎么能以一人抵挡千军万马!你当那四大族八大门派的人都死哪去了!”说书先生的胡子都差点气飞。
“那画本上都是这样写的!”
“画本是画本,仙人就不是人吗?和凡人一样,也得吃喝拉撒,娶妻生子!祁家的家主,明年还要和王家小姐结为道侣!那可是当代大拿,只差一步就要破碎虚空的祁知矣!...当年,剑宗也只差一步就能飞升,据说,要不是那占据一方的简行斐让剑宗误了她的道,剑宗后来也不会落到个如此下场...”
“剑宗此人,生前狂傲不羁,死后毁誉参半。只是谁也没想到,死得...”
寒光一现,利剑穿透桌面,众人犹如惊起的鸟儿散开。捕快一脚踩在桌上,拔出利剑,大喊,“圣上下令,以后休得论道祁家和剑宗的诸多是非,违令者犹如此桌!”
说书先生战兢的抖瑟着,豆大得汗珠滚下。捕快拽住他的衣领,犹如提着一只挣扎的小鸟。伴随着,“大人!饶命啊!小人只是初来益州,混口饭吃!...”的声音远去。
秋露浓从二楼窗口望去,一时间不知道是要震惊哪一个。
怎么到关键时候就没了!
她一拍桌子,愤然道,“结账!”
“姑娘有所不知吧。”店小二是个机灵人,结账时低声说,“我们当今圣上,和王家有秦晋之缘,虽然只是再远不过的血亲,可眼下王家和祁家联姻之际,也是不让非议祁家。”
“这样啊...那你知道,如果想去求道,要怎么去吗?”秋露浓问。
小二诧异的扬了下眉,工整的打量了眼秋露浓,又觉得合情合理。“姑娘,人人都想当神仙,攀上那高云东风,只是这玩意得看命。不仅是出身的命,还得是上天让不让你问道的命...”
大晋每四年有一次大选,这是看你有资质,有了资质,再是看有没有门派愿意收你。如果有幸被门派收下,也分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天差地别。
而这些所有的前提下,都要过科举选拔,你得读书识字。
这么难?
秋露浓诧异。
如果她真的是这个秦珑珑,光是这识字一条,就把她拒之门外。
曾经啊,她可是一出生就在求道终点。
在外面逛了一圈,赶回天水阁时已经误了上课的时辰。
“秦珑珑!给我在外面站着!”
教书法的,是书院里久负盛名的老先生,文人傲骨,最见不得人不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