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兄妹俩,还真是为对方操碎了心,皇伯父都没这么尽责过。”
东璃瘪嘴,太上皇自打退位后,不是带着宝贝娘子去游山,就是带着宝贝娘子去玩水,只有逢年过节才回趟京城看望孩子。
年岁较小的绿礼几乎是姜尉风一手养大,他这个做哥哥的,比亲爹还像亲爹。
“东箐姐不也是最疼你了嘛。”
“胡说,明明更疼红月姐。”
“她们是好朋友啦,不一样。”
姜家人丁并不兴旺,这一代人中,同姓氏族只有姜尉风两兄妹以及两人表亲姜观春和红月,剩下沾亲带故的异性族人便是东箐和东璃。
再往后,都是些八百年没来往过的人,不提也罢。
哦,还有周已,虽是外人却莫名其妙被收养到皇家,绿礼有段时间一直在怀疑他其实就是母后私生子。
据说他被收养是因为他父亲于皇家有恩,不过具体什么恩,无人得知,最起码绿礼就不知道。
姜家人少,但彼此关系也亲近,没有外人在场时,相互打打闹闹不是稀罕事,并无严苛的君臣之分。
“绿礼,你准备挑哪匹马驹呀?”
东璃在一排排威风的马匹中挑花了眼,看看这也好,看看那也棒。
抉择半天没有结果,只好回头问。
绿礼倒是早早挑好,“这个,我要这个,把它给我牵过来。”
“殿下,这……”小厮面露难色,“这马名为无痕,乃……乃秦内侍所有,小人也不敢擅自做主。”
秦内侍!
绿礼咬牙,太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但每次一提起,她果然还是很生气!
今日若换成别人,她可能还不计较,但若换成他,那这马她就非要不可!
“不过一个阉人!他凭什么跟我抢!”
秦内侍本名叫秦知慎,在绿礼幼时曾做过她的伴读,她小时候很喜欢这个伴读,觉得他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还事事顺从她!
温顺得跟个小羊羔似的,绿礼之前很依赖他。
不料她所认为的温顺小羊羔,却是别人眼中的修罗魔煞。
秦知慎在姜尉风手底下做事,绿礼也知道光鲜亮丽的背后总会有些龌龊事,就比如,秦知慎是朝廷的一把刀。
冷漠、染血。
温顺的大哥哥形象幻灭后,秦知慎在她面前也彻底撕开伪装,表露出他的狡猾与贪婪。
直到他作为绿礼伴读的身份结束。
“恶毒!刻薄!不是人!自私!混蛋!”绿礼还在搜刮脑子里骂人词汇,压根没注意到对面小厮的脸色越发惨白。
“是吗?”身后传来轻得过分的疑问。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死也不会忘记。
绿礼一噎。
不是吧,怎么这么倒霉!
她破罐子破摔地回头,嚣张的气焰略微小去,“是!我骂的就是你!你难道不是这种人吗?”
嫩白的脸颊微微泛红,灿若粉色桃花。
一是因为情绪激动,二则是因为骂人时被当场发现的尴尬。
“殿下说得对,臣就是这样的人啊,殿下早就明白了不是吗?”
抬手将少女耳边凌乱的碎发整理干净,触及到她愤恨的目光,秦知慎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笑笑。
“阉狗!滚开!”绿礼恨不得一口咬断他的手,她还想继续骂,“连正常男人都不……唔。”
东璃赶紧捂住她嘴,生怕她惹恼了秦内侍被暗中报复。
谁不知道秦内侍可是皇帝跟前大红人?关键他手段阴险毒辣,折磨人的手法可多了!落在他手里,死才是最幸福的下场!
好在秦知慎表情未变,只是淡笑:“殿下喜欢无痕,是它的福分。”
说完又侧头吩咐道:“去,将它牵给殿下。”
小厮连连答应。
“不用!”他这么一让,绿礼反而觉得没意思,冷哼:“才不用!被你碰过的东西,我嫌脏!”
“脏死了。”她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语气里、眼里说不出的嫌恶,仿佛在看什么恶臭的垃圾。
秦知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心脏一阵一阵抽痛,原来即使已经习惯她的恶语相向,还是会如此难过。
他忽地沉下脸,自嘲般地讽刺:“臣很好奇,殿下也会觉得自己脏吗?”
他离她耳边很近,轻轻开口,微弱的气音大概只有她一人能听清。
“滚开!”
绿礼轰然回想起那些不堪往事,缱绻又暧昧,她惊愕地发现自己连细枝末节都能分毫不差地回想起。
但之前她没有把控,当时有多放肆沉迷,现在就有多厌恶。
恶心死了。
关于他的一切都恶心。
秦知慎嘴角牵起一丝冰冷笑意,眼底却再无波澜,“殿下,围猎场就这么大,您想让臣怎么滚开?”
“那你怎么、不去死呢?”完完全全、带着切齿恨意的诅咒。
为什么不死在两年前,死在他虚假的表象破碎前?
东璃紧紧握住她手,“绿礼!你冷静一点。”
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温热的触感让她稍微回神。
为什么不死呢?秦知慎想,他当然要活下去,不计一切代价地活下去。
活着才有可能。
活着才能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