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姬羌忽起高烧,浑身仿佛被架在火炉上烤一般,烫的吓人。
这烧来的快,燃的急,仿佛累积多年,一层压一层,最终,底层实在承受不住,携着熊熊怒火迸发而出,把姬羌整个人都烧迷糊了。
她一会儿觉得自己活在梦中,所有的荒谬与罪恶都是她的梦境。一会儿又好似回到做游魂的日子,在这茫茫天地间飘飘荡荡,没根没落,像只浮萍。
忽而画面一转,她又觉自己回到了前世,重新回到被姬婳母女压制的不得动弹的日子。正奋力与那母女恶斗,画面突然又一转,她变作小小一只,张开双臂朝父王跑去……
父王还是那般温润儒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无论遇到什么天崩地裂之事,都能稳如高山的屹立在人前。
她跑的欢快,嘴里甜甜地唤着“父王”,父王眉开眼笑,半蹲着身子,朝她张开双臂……可是,就在她快要入他怀的刹那,父王忽然变了一张脸,冷的像一块冰,眸光似利箭,几乎要将小小的她射穿。
他厌恶的推开了她,冰冷的唇挤出几个字,“走开,孽种。”
她哭成泪人儿,拼命的摇头辩解,“夭夭不是孽种……夭夭永远是父王的孩子。”
可是父王不信她,转身离开,她一边哭一边追,可是父王走的太快,她越追父王离她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小小的她站在被浓雾包裹的世界,哭的撕心裂肺,一群接一群的人从她身边走过。
有母君和她的男人们,他们嬉笑着打闹着,对她的哭泣不闻不问。
有文武百官,他们淡漠的望着哭泣不止的她,无一上前安慰。
还有姬婳、姬虞母女,姬婳坐在富丽堂皇的马车上,姬虞窝在姬婳怀中,朝她吐着舌头,并唤她“孽种”。
她愤然,极力辩解,但是没人相信她,也没人搭理,任凭她哭的肝肠寸断……
“我不是……我不是……”陷入昏迷中的姬羌又一次胡言乱语,“父王,我不是……父王,您别走……”
四大金刚急的团团转,而太医们也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为了让陛下退烧,他们已然加大了剂量,然两副药下去,陛下的高烧不退反升,再这么下去,人指定烧糊涂。
陆院判在和太医院几个医术精湛的太医一番商议后,向四大金刚道明,陛下此状十分凶险,他们已然束手无策,眼下还是请国师比较稳妥。
纵然他们医术再高明,却也祛病不祛邪,而姬羌的症状明显像是被什么邪物侵体,又或者说,执念成疾,郁结于心,他们已然用了药物、针灸、走穴等常规法子,不仅无效,反而更糟。
因此,太医们惶恐了,齐齐想到可呼风唤雨,通天地鬼神的国师。
太医们束手无策,四大金刚这才真的慌了,尚六珈二话不说,立刻吩咐黄裳去国师府。虽然此时正值半夜三更,虽然国师尚在闭关中,然而什么事能有陛下的安危更重要?
一直守在殿外,同样焦灼的赵乾听闻黄裳要去请国师,主动请缨道:“还是我去吧,我的马术更好些。”
黄裳虽武功高强,却不擅马术,这是养元殿上下都知晓的事儿。
赵乾撂下这话,匆匆没入茫茫夜色中。
然而尚六珈、黄裳只转了个身的功夫,赵乾又回来了,“国师来了!”
话未落地,姜鉴已从赵乾身后走出,直奔大殿。
龙床之上,姬羌仍在喃喃的说着胡话,她小脸烧的通红,四肢也不安稳,一会儿踢踢脚,一会儿伸伸手,姜鉴一看便知,她已深深陷入梦魇中。
“且都退下,没有吾令,不得近前。”
国师令一出,四大金刚领着太医以及宫人们纷纷退出养元殿,只远远的站在门口候着,尚六珈扫视一周,众人脸上焦灼之色皆退去,已然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