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寒交迫加上恐惧心理,再加上想家,陈子文脆弱的心理防线不出意外的崩溃了,抱起破碗就是嚎啕大哭。
许是他的哭声太过于凄惨,城门口的行人纷纷侧目查探,守城的几个军卒也被惊动了起来。
“兀那乞儿,鬼哭什么?”一名三四十岁的老军卒手提长枪大踏步走来,大喝一声:“不知道此处是城防重地吗?”
听到有人喝斥,陈子文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抬起满是污泥和草叶的脸庞,映入眼帘的是个身着铁甲的军卒,长相颇为粗狂,脸色黝黑,满嘴白牙露在外面,一双牛眼圆睁,浑身散发着一股彪悍之气。
陈子文咽了咽唾沫,双膝跪倒低垂下头颅,怯怯的说道:“小人实在是没有去处了,求官爷放小人进城讨口吃的,躲躲兵灾,若得老天庇佑,侥幸不死,小人必当结草衔环以报恩公。”
陈子文一边说着,一边磕头,额头触碰到冻实的硬土,立时传来“砰砰砰”的闷响,渐有鲜血溢出。
军卒见状皱了皱眉,侧目打量了陈子文一阵,见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破旧不堪的单衣,又扫了眼他怀里脱了色的破碗,终是动了恻隐之心:“你这乞儿倒是知礼,说吧,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中可还有亲眷?”
陈子文闻言抬眸看向军卒,见他脸色和善,顿时大喜过望:“回官爷的话,小人姓陈名子文,祖籍河北沧州,自幼父母双亡,五岁时遇一断腿老乞丐收养,二人相依为命,乞讨为生,前些时日天寒,那老乞丐没能挺住,撒手归西了,自此便再无亲人了。”
陈子文一边说着一边抹着眼泪,原主的命运确实过于悲惨了些。
“不曾想,竟是个孤苦伶仃的小可怜”看陈子文的模样不似作伪,那军卒叹息一声,挥手示意让他起身:“既是这般,某便网开一面,放你进城讨口吃的,躲些日子。
不过,入城之后你须得规规矩矩的,切莫与人争执、惹是生非,更不可胡乱行事,冲撞贵人……尤其是那女真贵人!”
陈子文一听眼前军卒肯让他进城,顿时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叩头谢恩:“多谢官爷恩典,小人定不会惹事生非,让官爷做难。”
“起来吧。”军卒脸上的神色稍霁,沉吟了片刻,挥手道:“你也别一口一个官爷了,某家严正,弓兵承局,当不得官。”
宋金时代的弓兵,并非单指弓箭手,有时也代指县尉统领下的地方治安部队,职责是掌捕提盗,巡查市场,维持治安……
至于承局是个什么官职,陈子文也搞不明白。
比起“进城讨饭”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这些疑问不值一文。
于是乎,陈子文也就不矫情了,起身谢恩,旋即转过身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迈步朝城门而去。
他心里清楚,这回能顺利进城,全凭严正大发善心,若是换个蛮横的军卒,可就不好说了。
“等等!”
就在陈子文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期盼迈入城门洞时,严正忽然出声。
陈子文脚步微停,心里紧张起来。
严正上下打量了陈子文一番,沉默了片刻,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过油的饼子塞给陈子文,语气淡漠:“拿着!”
三天饿九顿,胸口似火烧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看到油饼的瞬间,陈子文鼻尖一酸,眼角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谢过恩公。”
陈子文的反应让严正微愣了一瞬,随即他哈哈一笑:“天快黑了,速速进城吧,抓紧时间找个挡风避雪的地方,免得夜里寒气上来冻死了……我可不想见到你从这北门横着出去。”
说罢,严正拍了拍身上的铠甲,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陈子文呆呆的望着手里的油饼发愣,过了半晌才猛地惊醒,急忙将油饼揣进怀里,拔足飞奔进了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