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国子监分设两处,一是西京国子监,二是东京国子监,除书本学知外,还设有武学。东京国子监位于汴京内城之南,不仅接纳官家子弟,民间有条件者也可入学读书,甚至尚可接待外族学生。
车轿一直向南,出了宣德门,西侧大街矗立着一座书院,便是国子监。
浮梦穿着一件雪色素衣,显得谦谦公子样,看模样倒还书生意气。
进了书院后,便有人来给他们领路。
领路人刚一走过来,眼神之中便掠过一丝狐疑,目光盯了一会儿,才上前行礼:“这位公子是?”
“这是三殿下。”阿运答道。
那人一听是皇宫里来的三殿下,连忙行礼,甚是阿谀地领着两人到国子监祭酒那去,一边嘴里不停地给他们侃侃而谈国子监如今的成绩。
“这每年科举的及第者、尤其名列前茅的基本全是从我们国子监出来的,尤其是今年的第三甲探花、便是我们国子监的,才刚弱冠便一举而中,要知道那探花除了学识鹤立,样貌也是出类拔萃。”
话锋一转,对着浮梦道:“殿下虽不用科举,但在我们国子监求学,必是能学到不少的。”
浮梦连连答是。
正巧此时,宋子培从屋室出来,看到万彤身后跟了个白白净净的美人儿,当下一愣,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竟是个男的。
肌肤似细雪白皙,一颗小黑痣长在左眼内眼角与鼻骨间,像落了一滴乌墨在澄澈无波的碧池里,刹那间池水便荡起圈圈涟漪,又是一种美。明眸皓齿,丹唇略带浅笑,论相貌可谓惊艳绝伦。
竟是个男人?
看万彤又一如既往在那吹嘘国子监的厉害,大概这人是个新生、今儿刚入学。
便马不停蹄地跑去崇志堂内班厢房。
崇志堂是次二等的监生上课的教堂,分内、外两个班。宋子培一踏进门槛,正要开腔说国子监来了个美人儿,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熟悉身影一见着宋子培闯了进来,便是一笑,桃花眼里匿着些狡黠,手忽地打开白面折扇。
刷地一声。
启唇而道吗:“子培兄,别来无恙。”
这一声差点没把宋子培给当场气晕。
霎时间便将新来的美人儿抛到九霄云外,饿殍复生一般朝对方冲了过去,一路吓得周围的个个监生作鸟兽散。
颜玉倒也不躲,不要命似的静坐在位上,怡然挥扇、仿若世外仙人。
见此幅若无其事、安然自得模样,宋子培双拳一紧,虎狼一般朝对方扑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几个担心出事的监生涌了上来,一个拦在了颜玉前,两个左右拉住宋子培。
规劝道:“子培兄,有事好商量,这多久未见,有什么事退一步海阔天空。”
宋子培想到自己受他爹那些罚,就因为颜玉这厮胡言乱语被他爹派来监视他的人听到,白白让他受了一月的气。
咬牙切齿道:“这事颜狗不给我个理由就过不去!”
宋子培这话一出,团簇在两边的一群监生便起了嘈杂之音,闲言碎语在人群中如涨潮一般蔓延开来。
“子培兄这是和颜二公子起了什么矛盾?竟至于大打出手的地步?”
便有好事者说:“竟还有人不晓得?子培兄不是常称颜玉为“美人儿”,哪想竟让别个误以为子培兄倾慕他,被尚书大人知道了一通罚,足足一月不许出门……”
正说着,一道合扇声将他一惊,霎时嘴一紧,回头觑了一眼颜玉,见对方原本一张笑面桃花脸上此时笑容全失,便不敢再继续道下去,悻悻闭上了嘴。
颜玉这便又换了一张脸,起身走近正怒气冲冲的宋子培,拱手行了个礼。
“那日我本是笑谈,没曾想竟被人听了告诉你爹,生出此等误会,是我的错,在下任由子培兄处置。”
……
浮梦被领到祭酒那里安排了一番,阿运帮她整理好行囊就回了宫,只留她一人。
祭酒抽了他几个问题,皆是些策论国学。
跟着浮屠浪迹十九年,她除了识字和懂画会画外,这些个书本政论压根就是全无所闻、一窍不通,支支吾吾了半天,脸涨得通红,也道不出一个字。
最后便听祭酒大人长吁了一口气,无可奈何道:“殿下既然只是识字、便只能去最次的一堂学。”
手捋着胡须做了一阵思考:“颜玉那小子也回来继续上学了,你便就去崇志堂内班罢。”
祭酒想着颜玉那小子学识高却不守规矩,这宫里的殿下来了,在身份上也能压他一头,省的给他添麻烦。
浮梦羞得神色恍惚,并未听清祭酒所说,更不知祭酒大人心中指望,便被万彤领了出去。
左右是横对着的厢房,门上各挂有牌号。一直到了十二号,前面万彤才停了下来。
“咱们国子监住宿有限,每间厢房住三人,如今这屋已住了一人,便只能委屈殿下了。”万彤说着、用锁钥打开门口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