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端坐在上,捻着手里的佛珠,沉吟不语。
“妹妹,并非姐姐有意为难你,自古帝王专宠都绝非好事。与皇上是,与妹妹亦是。”吕静娴看着陆云筝,语重心长地劝:“况且,皇上日夜宿在妹妹宫中,确实于理不合,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咱们总不能不遵从。”
依照规矩,陆云筝即便是皇后,都不能独占皇帝这么长的时间,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妃。若非谢长风是个受挟制的皇帝,若非陆云筝的父亲是位桃李满天下的帝师大儒,只怕他们这会儿已经被口诛笔伐了。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妾也劝过皇上,只是人微言轻,并未被采纳。”陆云筝面露愧色:“倒是皇后您,前几日来妾宫中,怎得也未曾劝谏皇上呢?”
吕静娴轻叹一声:“当日妹妹刚醒,皇上一心牵挂着妹妹,眼里也看不到旁人。”
“那今日应当是劝谏的好时机,不若您再试试?”
吕静娴没想到,自己想靠着太后压一压陆云筝,反倒被对方如此拿捏着,她倒是不避讳皇帝的专宠!
“皇后。”太后出了声:“身为国母,劝谏皇帝是你的职责。”
一锤定音。
吕静娴只能应了。
……
打发走了众人,太后坐了会儿,起身去了小佛堂,里头正跪着一道湖绿色的纤细身影,在虔诚礼佛。
“过几日,准备随皇帝出宫。”
跪着的那人转过身,竟是个明艳娇俏的绝色少女,她似有些许不解,但仍乖乖应是。
太后垂眼望着她:“若只是为了陪我这老婆子礼佛,你也不必费心进宫来。”
少女心思被戳穿,恭顺地跪着,一动也不敢动。
“机会就这一次,端看你自己造化,去吧。”
少女按捺住内心繁杂的思绪,一丝不苟行了礼,乖乖退了出去。
桂嬷嬷搀着太后,轻声问道:“您让九姑娘随行,曹昭仪怕是要不乐意。”
太后膝下子嗣单薄,只育有一儿一女,对模样肖似她的曹昭仪诸多宠爱,自幼便时常召进宫来小住,得知曹昭仪心悦皇帝想入宫,太后立刻将她纳进后宫,封为昭仪。
眼下听桂嬷嬷提起,太后揉了揉眉心,叹道:“谁让她沉不住气,非要去招惹云筝?惹恼了皇帝。”
今日在殿上,竟然还不知死活地接茬儿。皇帝独宠贵妃,那是大家都默许且喜闻乐见的,皇后把事儿捅出来,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关她什么事儿?
“曹昭仪毕竟还小,不懂皇后险恶用心。”
“罢了,先让她吃点儿教训。”太后吩咐道:“着人来替我拟旨。”
桂嬷嬷会意,问道:“是要给九姑娘分位吗?”
“嗯,就给个……美人吧。”若是再高,那丫头怕是真要难受了,毕竟九姑娘是她素来瞧不上眼的庶女罢了。
……
离了仁寿宫,吕静娴周身冷意森然。她入宫已经两年有余,若三年无所出,即便她是皇后,也要落人口实。更何况,陆鸣桃李满天下,怕是有数不清的人都等着三年期满好对她笔诛墨伐。
她没料到谢长风的心竟然能这么狠,两年多了,她竟还是完璧之身。
最近这两回,是她心急了。她只是没想到,陆云筝鬼门关里走一趟,性情竟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也许并不是不一样了,而是终于不再装出那副纯真良善的模样。也是,后宫里的女人,天真烂漫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
陆云筝倒是心情大好,待见了谢长风,立刻把今日的事说了一遍,还笑道:“临走时太后提到了母妃,让我得空去探望,要不我明日就去?”
他们的母妃便是煜太妃,谢长风的生母,是先帝南巡时偶遇带进宫的民女,曾得先帝盛宠八年之久。
但在十年前,得知谢长风遇刺,煜太妃受惊小产,虽保住了性命,却伤了根本,无法承恩,渐渐便失了圣宠,如今在后宫好似隐形人一般。
谢长风道:“去吧,陪她说说话。”
陆云筝颔首,转而想起一事,又问:“听皇后说,皇上打算出宫避暑?”
“嗯,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陆云筝不答反问:“怎么突然想起出宫避暑?”
“你不想?”
陆云筝张了张口,还真不能直言不想,否则谢长风怕是真的就不去了。
谢长风早就看出她这几日心神不宁想出宫,只是她不说,他就当不知,只道:“朕有私库,不动国库的银子。没旁的事,就想带你出去转转,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原来如此,陆云筝安心不少,便道:“我想去趟长临观。”
谢长风静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