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红鱼这一晚上睡得很好。
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在禁区里睡着,而且还能睡得那么安稳——虽然睡的是地铺。
夜宵一整夜都没有做出预警,说明这一夜无事发生,守墓人并没有其他的心思。
值得一提的是,丧家之犬的能力似乎被这个禁区压制住了,又或者说是丧家之犬根本不敢动用能力,她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
这也让她更加坚信了一点,这个禁区不简单。
当然,其实她并没有看到属于这座墓园的禁区石碑,也不好确定这地方到底算不算是禁区,不过想到墓园里那么多和石碑同一材质的墓碑,她很快便释然了。
这地方哪怕不是禁区,也绝对和禁区脱不了干系!
甚至于……这地方或许就是所有禁区的发源地。
薛红鱼虽然无比好奇,却也没有愚蠢到在墓园里四处探查,这地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守墓人看似好相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脸了呢。
她可不想真的在这里找块墓地。
此时天才蒙蒙亮,白墨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径直往屋外走去。
薛红鱼终究还是有着警惕之心,因此也早早就醒了过来,看见白墨出去,她问道:“你去哪里?”
“做早饭。”
她愣了一下:“去外面做早饭?”
“不是,我打算准备点特别的食材来招待你们,毕竟你们是墓园的第二批客人。”
白墨捣鼓了一阵,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根黑色的鱼竿,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们不着急离开的话。”
特别的食材……
薛红鱼眼前一亮,兴奋道:“我们可以跟你一起去看看吗?”
“也不是不可以。”白墨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提这样的要求,提醒道,“只是这段路可能不大好走。”
“没事的,我最喜欢走路了!”
对薛红鱼来说,探究各种隐秘永远是一件让她乐此不疲的事,否则她也不至于能忘记一切,待在研究院近乎十年之久。
她连忙跟上白墨,披着斗篷的壮汉也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寸步不离的守护着她。
如白墨所言,他们要去的地方确实很不好走,一路上荆棘丛生,遍地都是生着尖刺的不知名植物,白墨花了不少时间才勉强清理出一条路来。
薛红鱼痴迷的看着荆棘上的这些自己未见过的红色小果,暗自猜测它们的作用。
她不敢使用【真实之眼】,生怕一不小心重蹈昨晚的覆辙。
“别看了,这些东西可不能吃。”白墨回头看了她一眼,失笑道,“有毒的。”
“我又没想吃……”
薛红鱼正要解释,突然注意到白墨被尖刺刺伤的手,愣了一会,说道,“要不让夜宵开路吧,他很擅长清理这些的。”
“不用了,你们是客人,本来都不用跟过来的。”白墨一本正经道,“我来就好了。”
咦,守墓人居然这么淳朴的吗?
不,说不定他正暗地里谋划着什么别的事……
薛红鱼想了想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墓园背面。”
“那里有什么?”
白墨沉默片刻:“一片海。”
“海?”
薛红鱼一滞,心中陡然生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嗯。”白墨用鱼竿拨开荆条,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其实不太想来这地方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海我的心情就不好。”
“那你为什么又想来了?特别的食材是在海里?”
薛红鱼看了白墨手上的鱼竿一眼。
“嗯,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点是因为我不久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我就在一片海里……那感觉很奇怪,说不定是在预示着什么。”
“你不是说要相信科学吗,怎么又开始解梦了?”薛红鱼笑着问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想到这个最不合理的禁忌序列说着要相信科学就感觉很有意思……
白墨闻言果然神色一滞,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除了科学之外,人总得有点浪漫的想象才行嘛。”
“是啊,浪漫的想象。”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薛红鱼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夜宵一言不发的跟着他们身后。
这一路上,薛红鱼一直偷偷观察着白墨。
在这短暂的相处时间里,她发现白墨没有一点可怕的感觉,相反还意外的很好相处,别说是S级禁忌序列了,简直与她认知中的任何禁忌序列都不相符。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白墨或许真的只是个普通人。
不多时,前方突然豁然开朗起来,耳边传来海水翻腾的声音,鼻尖也拂来带着腥咸气息的海风,将她额前的刘海吹开,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
——海!
在如今这个禁区密布时代,海洋几乎成为了堪比S级禁区的可怕禁地,因为其辽阔的面积,海域里存在有大量的禁区,不少还是活动禁区。
顾名思义,所谓的活动禁区就是能够移动的禁区。
其中海上最著名的禁区是一条巨大的白色纸船——S级禁区‘引渡船’。
它行踪不定,一直飘荡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而且似乎总是往有人的岸边移动,人们一旦与之遭遇,就会被吸到船上,从此消失。
有人说曾在禁区黄泉的忘川大江里见过这条纸船,也有人说在西海岸的B级禁区‘死渡口’见过它。
很多禁区附近都出现过它的踪影。
值得一提的是,每次见到纸船时,它下沉的深度都有所不同,就像是每次船上都装载着不同重量的货物一样。
有人说,引渡船上装着的是灵魂。
事实是否如此还不好说,不过这只是海洋危险来源的冰山一角。
海域中的禁区多不胜数,无论是海面还是海底,甚至是海岸附近都可能存在未知的禁区,最可怕的是,甚至还有不少传言声称海里藏着龙——大得无法形容的那种。
再加上不少活动禁区似乎在有意“狩猎”人类的缘故,从很久以前开始,如无必要,连B级超凡者都不敢随意涉足海边。
可以说,海这个词已经远离大众的生活很久了,只能通过过去的影像来了解。
而对薛红鱼这样一个在研究院里待了十年的人来说,她更是几乎不知道海是什么样子的,就连海里的禁区石碑都没有见过多少。
“如果一辈子都没有看过一次海,那这一生绝对是不完整的。”
在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已故母亲的话。
薛红鱼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她只知道母亲是一个追求浪漫的人,浪漫到可以每天换一个男人不重样,以此追求长久的自由。
彼时的她还年幼,每次都会被赶出去,只能坐在门外等,有时候会等很久,有时候只要几分钟,那些男人离开时的表情都是不同的。
她不关心街坊为什么会对自己指指点点,每次都只是观察着地上的蚂蚁出神,直到等到那些满头大汗的男人离开过后,她才会跑去问同样满头大汗的母亲:
“妈妈,刚刚走的那个人是我爸爸吗?”
那时候的母亲的表情总是异常难看,会很不耐烦让她滚,滚得越远越好。
可母亲也有心情好的时候,那时候她会抱起她,一脸期翼的对她说道:“快点长大吧,等你长大了,我就带你去看海。”
仿佛看海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可还没有等到自己长大,母亲就因为得了奇怪的病死了。
她被议会带到了研究院,一待就是十年。
事实上,“我以后带你去看海”这句话,薛红鱼一生中其实听到过两次,但说话的人都食言了。
以前她其实并不懂母亲为什么总把海和浪漫挂在嘴边,在她看来再美的事物也比不过石碑中隐藏的奥秘。
可现在,她突然有些理解母亲为什么会有那么深的执念了——
那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