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如金蛇当空乱舞撕开云层映得江畔那座远看像马头一样的青山时隐时现,森然如阴曹地府。
楼船上的气氛有些古怪常千户知道原因打发了亲信去问冯盛:“冯老爷,要不要先靠岸,等雨停了再走?”
冯盛阴着脸:“休要胡言,哪有雨?”
说也奇怪辛三少算完那一卦不过小半天工夫,好好的天突然就乌云密布现在竟还打起雷来。
冯家人心里说不忌讳是不可能的但冯全为此行做了这么多的准备,时辰又是栾仙师算好的总不能就这么着草草收场。
冯明通匆匆赶来向父亲禀报:“爹黄大仙说听动静应该是那条蛟在度劫,不知还来不来得及。我又去后艄问了下甄老大,他说这点风浪不影响跑船,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冯盛脸色好看了些:“你去和你伯父也说一声,算了,还是我去吧。”
这时候乌鸦嘴辛三少正识趣地带着辛吉躲在自己屋里。
没办法世人总是忍不住相信所谓的噩运没见他一说桃花劫冯家人立刻就信了么。
打雷了还是先避避风头吧。
眼下这船上栾仙师和黄大仙两个骗子互相敌视,想想也是,如果没有黄大仙的谎言,黑龙角将永远是个缺憾,无人能指责姓栾的炼不出长生不老丹,而若没有栾仙师的骗局,谁管东莺江底是个什么怪物,黄大仙便可以借此继续招摇撞骗。
二人的这场博弈,栾仙师稍占优势,等船开至所谓的恶龙殿,王达需要叫大家亲眼见见那条蛟,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否则很难骗过那老太监。
不要紧,还有自己呢,到时他会拉王达一把,叫他和那姓栾的势均力敌,最后将真相攀咬出来,一起完蛋,还这朗朗乾坤。
大船向着前方电闪雷鸣的江面上驶去。
酝酿多时的雨终于落了下来,雨点又大又急,噼啪砸落在楼船和附近的江面上,如急骤的鼓,又如高亢的歌。
下面船头有人高喊:“不急,别慌,快到地方了,慢慢来,把帆降下来一些!”
辛景宏也觉着快到地方了,对王宏而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有雷雨遮掩,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关。
他刚想要开门出去瞧瞧,突听隔壁有人说话。
隔着一层船板,下头又有船夫们奔来跑去吵吵嚷嚷,可大约是船板隔音不好,这说话声入耳竟然还颇为清晰。
“请姑娘帮着通报一声,我想见一见栾仙师。”
“仙师正在静坐入定,方才交待过了,不管谁来全都不见,即使是冯掌印,也得过了这一两个时辰。”是那女冠的声音。
辛景宏心中一动,对话是从三楼传下来的。
要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就要详细说一下楼船上诸人房间的分配了,三楼之上相对干爽,视野开阔,住着老太监冯全和他的干儿子,冯盛父子以及栾仙师师徒二人。
栾仙师和女弟子的房间临近船尾,楼下住着的就是辛景宏。
二层原本只住了常千户和他的两名亲兵,其他的官兵、船夫和冯家的仆从都呆在一层,甄老大独占了船尾,以便伺弄他那些鱼鹰水鸟。
黄大仙一行五人上船晚,三楼已经没了空屋子,只能屈居二层,王达坚决不住姓栾的脚下,住在了靠近船头的一端,和常千户做了邻居。
辛景宏示意辛吉不要作声,侧耳听楼上动静。
这个时候,姓栾的不肯露面,是想叫王达一个人演独角戏,将他架在火上烤,这个跑来求见的男人声音很是陌生,会是谁呢?
就听那个男人又道:“姑娘你还是去说一声吧,什么静坐入定,不过是些骗人的把戏。”跟着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恰好外边轰隆隆一阵雷,辛景宏都趴到船壁上了,隐约只听到“……密州”,“……二十年前”之类的字眼,好不容易等雷声过去了,那边话也说完,男人重新提高了声音:“快去,我等他半个时辰,过时不候,他不害怕就继续装相,看到最后是谁倒霉!”
辛景宏心痒难熬,深恨扶梯在船头,船尾这边是密封的,他就算开了门探头去看,也看不到外边的情形。
不过这几句话的工夫,辛景宏到是推断出来了,这男人应该是甄老大。
想不到他手里竟握着栾仙师的把柄。
他这是要做什么?敲诈勒索?还是没有真凭实据,所以想借单独见面的机会诈一诈对方?
姓栾的会做何反应呢?
就听那女冠离远轻唤:“仙师,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