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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众嫔妃的短暂相聚相识,和气始,和气末。    等到宗妇觐见,还没等婉容松一口气下来,第一位要见的便是脸色相当难看的传奇人物镇国夫人。    镇国夫人年事已高,身体发福,再加上本就不高的身材,刨去这身华服看起来就是个圆滚滚的普通老妇人,四方脸,神色间老态重重,精神略有不济,不过对于一个耄耋老人来说,保养的算是相当不错了。    她是见了皇帝也不用行跪拜礼的,婉容赶紧让人请了坐下。    镇国老夫人掏了袖里的帕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云姑姑带着人赶紧给她上茶,她顺手接过就喝了一口放下。    婉容看的清楚,觉得她一大把年纪还没了独孙,这心情怕是无人理解,无论她今天为什么要来,还是觉得她极为可怜,不免劝慰道,“老夫人切要保重身体。”    “多谢娘娘垂怜,”她在座位上颔首谢过,上身一动,云姑姑连忙上前伺候她坐稳,万万不敢让她再起身。    她也就从善如流,那块捏在手里的帕子,忍不住就去擦拭了眼角,跟个寻常老妇般哀泣道,“娘娘见谅,老身家中不宁,心里自然难过非常,想老身那儿媳,这几日缠绵病床都起不了身了,也就老身这把老骨头来见上娘娘一见。”    婉容干扯嘴,连忙说道,“无妨,无妨,让夫人好生养着才是正理。”    “娘娘,”老夫人抬头看她的时候,是泪眼汪汪好不憔悴,“今日是您的好日子,老身本不该说,可老身那小孙孙,实在是……实在是可怜的很哪。”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哭个没完没了了。    天哪,婉容看着她那凄惨摸样,恨不得亲自下来给她老人家擦泪捶背了。    还好,云姑姑老辣非常,亲自上手给她揉胸按肩,送帕子递水,一点不显慌乱,还让人去叫跟着她一起来的老嬷嬷进来,有什么药丸备着没有,另叫了宫女去把太医找来,双管子齐下,势必不让她全乎着进来,妥当的出去。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老夫人让人伺候着净了面,重新上了妆,还被太医诊了脉,顺便附赠了一匣子的宫内特制清心丸。    这边眼泪刚收住,转头就打上哭嗝了,抓着云姑姑的手,纠结的想说话硬是说不出来。    她跟来的姑姑畏畏缩缩一副拿不出手的摸样,全让云姑姑一手安置,一通揉搓不迭声的安慰,好歹是把情绪稳住了。    又过了些功夫,老夫人吭吭了好几声,灌了好几口茶下去,终于那嘴边的话说利索了,却是捶胸顿足一通喊,“这杀千刀的贼子,不长眼的肮脏货,老身是算舍去这条命也要为吾家小孙孙报仇雪恨。”    婉容坐在上面,听的都傻,怪不得喜欢跟平民住到一起,这做派跟平常老人家有什么区别。真不知道,她是年轻时候就这样,还是老了突变,真的好奇啊。    好不容易把人平安送走,钟子期上来耳语了一声,说是昭明长公主车驾还在路上,只能赶得急晚上的宴会。    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别说婉容了,就连云姑姑听了都畅快。    虽说她们过来,无形之中给主子涨了声势,可一次见两人还是压力深重的。    巨头去其一,后面的人就好打发了,只有张老太爷的继室夫人米氏带着七小姐张婉婷来了,让婉容多留意了几眼之外,其他人便无足挂齿,她也不愿跟她们多说,赏赐下去,说些应景的话,飞速打发完事。    婉容第二套衣服是件玄色底子花鸟纹的交领衫,照旧是水云纱的料子,配了条赤金撒花缎面蔽膝姜黄底子马面裙,端庄不失大气,卸了头面,挽了个松快的飞云髻,钗戴了那枝杏黄绿蕊的杏花发簪,拿在手上压手,戴在头上可劲压头,不过黄的鲜嫩,绿的明丽,做工完美,栩栩如生,那细如发丝的绿蕊随着动静还能微微发颤,实在是显眼,衬得她的俏脸越发娇嫩美艳    “可以了,就这么着吧,再多就多了。”这次她到真不是嫌重,完全是从美观出发,宝物一件就够,多了反到显不出彩来。    云姑姑瞧了瞧铜镜里的主子,很是赞同的罢了手,本来嘛,她家主子光靠颜色就能艳压后宫,再戴一头华贵,会显得轻浮。    “主子,您把这块冰玉带着,等下春水溪上有什么乐子,您也好用它做彩头。”云姑姑说着就把如意结系住的冰玉系在了她的腰上。    “什么乐子?”婉容一时没明白,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是说那个独木筏争流?那不是前殿的事吗,难不成我们还能去看?”    “说不准的,”云姑姑笑道,“有一年皇上就准了,隔了帘子让女眷在后面观赏,今年不知如何安排,不过彩头还是要的,不能亲眼看,还是有内侍往后面禀报,算是常例。”    “这样啊?”她是在明妃那里取来的折子里看到过这一项,以为是前殿的热闹,也就没注意。    “那谁会去?”没注意这件事,自然也没注意名单,到这会到是有些兴趣上来了。    “廖家和张家都有人去,去年夺魁的是廖统领,今年,奴婢看好张大人。”云姑姑毫不避讳的奉承。    “他也去啊,”说着,婉容眸光一闪,忽的把镜台上摆的妆奁全部翻开,发现里面都是女人用的发簪头面首饰,又觉得不对,站起身来,满屋子一找,忽的想起,这里是雍和殿的后殿,不是她住的地方,这些妆奁还是她们特意带过来的。    云姑姑见她无目的的乱转,急忙上前问,“主子,您要什么,这里没有,奴婢回去取。”    婉容没回应,撑着额头想了半天,转向云姑姑脱口一句,自己都想不到的话,“皇上在哪呢,现在?”    “在前殿吧,”云姑姑下意识的回答,“理该没这么快。”    “哦,快让人去看看。”    “是,”    云姑姑见她着急,当即要唤人,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她瞬间改变了主意,“一起去吧,先让钟公公过去探探,我们后面跟着过去。”    这是怎么了,云姑姑是一点都不明白,不过主子吩咐下来,也没有容他们置喙的余地,听吩咐做就是了。    于是一行人分了两批赶往前殿,钟子期先到,找着了钟公公。    钟公公一听,还以为女主子这边发生了什么大事,着紧想要问出个所以然来。钟子期当时根本不在里面,哪里知道,踟蹰再三,说道,“不该是什么大事,您照着禀就是。”    “你确定?”钟公公凝眉,不无思量。    “都看着呢,下午的事并无不妥,就是云姑姑提了独木筏争流,张大人也要参加,主子就着急要往这边赶,您想想,是不是跟这事有关。”    钟公公直起身,盯着他只是看,钟子期跟他相处习惯了,知道他不是在怀疑什么,纯粹就是想事,也就不打搅他,仔细撑着耳朵听他下面一句,果然不出几息的功夫他笃定道,“差不离,我知道了,你去吧,把人好好的引到这边来,走的静一些,能不让人瞧见,就别瞧见,这些日子少生事端为妙。”    “知道了,您放心。”钟子期见他已定了主意,也放了心,不管如何,他总比他们看得清更多事。    钟子期让随来的另一个内侍留下看着这边的门,自己快步去迎了主子,至于钟公公绕过山水影壁,一步踏进了正殿,此处十步一隔就有宫人听差,屏气凝神快跟背后的墙壁化成一物,只是谁都不敢小看他们,能进这里当差的人,五官有四处都糊了,精华之处全在心眼。    钟公公这些年站的高,没精力在这些微末人等身上动心思,讲究的优中选优,掐着要害选人。而白福的做派恰恰与他相反,只要得用都能是他的人,不管精良,相信这里居半都是白福的人,不过他一挥手,让人退下,还没有人敢不听的就是了。    皇上这时节,确实还在跟大臣议事,还真的是要紧之事,江南各府连月暴雨,沧河水位暴涨,恐有冲垮堤坝的危险,今晨各府联名预警奏折刚刚呈上御桌,早朝便改成了奏议此事。    如今是于此相关的左右丞相,工部,户部等相关大臣,连同大学士两名,在内书房商议对策。    “……当务之急,应驱散当地百姓,另择地妥善安置,其后筑堤束水,以水攻沙……拨救灾款,开仓救民,替天子巡幸江南……”工部尚书魏吉山总结陈词,廖左相带头附议。    李君瑞看着御桌上的联名奏折,脸色阴郁,半晌无语,书房气氛一时冷凝,底下重臣小心对视惴惴不敢言。    钟公公进来便是这个时候,恍若无睹,径直走向了御前。    立在一旁伺候的白福执着茶壶偷憋了一眼,头低的更下了,心神五官高度紧张。    可惜要从钟公公嘴里听到点东西,除非他是自愿让你听到的,否则休想。    一点声息都没听出来,就见上头的主子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一丝的松动,随后转过头去,还是沉默,不过须臾却是食指微曲在桌面上轻叩了一下,无声说了一句什么,就让他退下了。    让他(她)等着,谁?让谁等着?    辨识唇语,特别是主子的口语,这是近身太监们的基本能力,看见了就不可能弄错。    白福好奇心大起,却是不敢动,底下大臣们有心也能发现,不过他们注意力不在这里,底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议,哪里来的轻松。    “那就议下谁替朕走这一遭。”李君瑞把摊在桌面上的奏折慢慢的收起,随后压在以拟完的一堆之上,意思是准奏了上面的提案,接下来就是找出个合适的人选。    廖相正要站出来提议,却见上头一个摆手,道,“你们先议着,两位学士把名字记了,朕回头过来看。”    说完,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来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