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32.第132章 宫外私宅(1 / 2)长公主不想死首页

支付宝搜索领红包加一分钱即可充值到晋江贺卿见林太后面色大变,也跟着踟蹰起来,仿佛吃惊得忘了避嫌“怎么竟是真的?”

林太后震惊之下心神失守,露了端倪,便也不瞒她微微点头道“哀家原本瞧他不错,他们这一支人丁单薄,这一辈更是只得他一个。才十几岁的年纪上头父母都没了,他以世子之身监国,也做得似模似样。如今袭了爵,更添沉稳想来能承担得起这江山之重。”

她说到这里神色微冷“但若外间真有这样的流言只怕有些人的心,太大了。”

她还没死呢,怎么这外人的手,已经能伸到宫里来了?

贺卿自然不是真的听过这样的流言,只是想借此机会给林太后提个醒。见已经起效,便也不置言。想了想问林太后“选出来的人都是如中山王这般年纪的么?”

林太后微微一叹,“可不是?国赖君,何况这两年朝堂上变故太多,已经不像样子。若没有个年的皇帝压着,只怕”

她没说下去,但未尽之意贺卿已经了然了。

恐怕朝臣也好,太后自己也好,都是被大行皇帝贺祁吓怕了。那孩子实在跳脱得很,心思全不在正事上,这个年纪又最是爱跟大人对着干的时候,不管是太后的话还是政事堂里先生们的话,都一概不听,着实令人头疼。

所以选了年方弱冠老成持重的中山王。

这么选,原本没错,只是

贺卿微微摇了摇头,还没拿定主意是否要开口,林太后已经看出了她有话说,便道,“怎么,真师心里有顾虑?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管是什么样的话,出得你口,入了哀家的耳,旁人再不会知晓。”

“事关重大,本不该随意置喙。”贺卿抬起头来,直视林太后,维持着这个有些不敬的姿态道,“但太后可曾想过国赖君,但君可不需要一位不亲近的辈,到时候说句僭越的话,皇嫂又该依靠谁呢?”

这话说得着实大胆,林太后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怔怔的看着贺卿,半晌未能回神。

过了一会儿,她才若有所失的回过神来,看向贺卿的视线里头一回带上了几分认真。莫名悲意上涌,但她静默半晌,最后只化作了一句叹息,“如今,这番话也只有你能说了。”

“我是方外之人,本不该过问这些事。”贺卿低下头道,“只是如今的情形,我与娘娘也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一番话,并不是贺卿危言耸听。

事实上,中山王贺垣,要远比所有人想的都更有野心,也更倔强。于是事情的发展,也就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就是这个在林太后口中“老成持重”的中山王,林太后看重他们那一支人丁单薄,以为可以拿捏,殊不知正是因为过早见惯世事风霜,却养成了这位中山王阴沉刻薄心狠手辣的性子。

他被召回京城,还没当上皇帝,就先给了林太后一个没脸。

入城后,朝臣们请他以储君之礼登位,但他却直言自己年纪比大行皇帝还要大四岁,论起来也该是平辈的堂兄弟,驳回了这个要求,只肯以“皇兄”的身份登基。

他是皇兄,大行皇帝殡葬祭奠乃至其他一应礼仪,自然也不能比照储君之礼,要另行商定。最重要的是,本该荣升太皇太后的林氏,莫名成了“皇叔母”,连太后这个位置,都快坐不稳了。

这还不够。事实证明,这只是贺垣计划中的第一步。

因为拗不过他,时间又不等人,最终朝臣们说服了林太后,允许他以皇兄的身份继位。

然而大行皇帝葬仪一结束,登基大典办完,新君册封的第一道圣旨,就将他与林太后本就危如薄冰的关系彻底撕裂:他要尊自己的生父,上一代的中山王为先皇!

这就是贺垣打的主意,先定下自己皇兄的身份,然后顺理成章的追封自己的生父生母以及一干祖先,为自己正位的同时,也将本就已经足够艰难的林太后挤到了十分尴尬的位置。

皇帝自有生父生母,那“皇叔母”又算什么呢?

林太后自然不会应允,朝臣们也不可能答应。但把他推上皇帝位容易,要拉下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于是这件事始终暧昧着,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僵持。

直到贺卿死前,也没有真正商量出一个结果来。

如果只是这样,其实跟贺卿也没什么关系。她跟林太后说不上亲近,跟大行皇帝也好,灵帝也罢,都没多少骨肉亲情,不必要为他们的事情操心。恰恰相反,若林太后被贺垣打压下去,为名声计,就该多亲近其他的皇室宗亲。她这位已经出了家的大公主,正是不二人选。她的日子,或许会比之前还好过些。

可是谁叫贺卿复生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脑子里多出来一个魂魄,又给她留下了一段记忆?

她所不知道的事,这段记忆里都有。

虽然非常简略,省却了凶险复杂的过程不提,只有一句结果:贺垣为追封生父,与宫中林太后及朝臣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权力争斗,持续整整三年时间,史称“大礼议”。

这件事最终的结局是贺垣胜利了。他是皇帝,真要不管不顾,就非要办成一件事,谁能拦得住呢?

可是他们又都输了。

大楚历经两位荒唐帝王,本来就乱象频生岌岌可危,选择贺垣这位“君”,就是为了尽快稳定局势,治理好天下。结果这一位比之前的更荒唐,因一己之私荒废政事,使得整个朝堂陷入一场可笑的内部争斗,空耗实力。

三年后,就在他终于如愿追封生父为皇帝,心满意足的将对方的灵位送入太庙,与大秦历代君王比肩的时候,西北狼族铁骑南下,以锐不可当之势踏破了大楚河山。短短半年时间便攻入京城,俘虏了皇帝及一干大臣。

大楚灭。

贺垣,史称末帝。

这样的结局实在是太惨烈了,远远超出了贺卿的承受能力。所以她虽然已经打定了明哲保身的主意,但还是忍不住来提醒林太后。

谁都好,就是不能选这个狼子野心忘恩负义的中山王!

倒不是她多有忠君爱国之心,也不是她舍不得公主的尊位只是,跟个人比起来,万里江山太大太沉重,贺卿下意识的就不想让这个皇朝结束得像自己一样可笑,简直毫无尊严。

这是浩浩历史河带给她的一点浅薄的念头。

这莫名的情绪压在她身上,让她辗转反侧,最后还是站了出来。

贺卿恍惚间,林太后已经有了决断。大楚江山固然重要,但十几年了都好好的,等闲也不至于会出事。倒是她自己,坐在皇位上的不是她的丈夫和儿子,而是个陌生人,又不需要依靠她,那她还凭什么保持如今的身份地位呢?

“好孩子,若非你提醒,哀家就要犯错了。”她握了握贺卿的手,“只是孩子年龄太又怕站不住。”

大的怕养不熟,她索性琢磨起抱个婴儿回来养活的可能了。自己带在身边养大的,总归更亲近。而且前头这十几年皇帝不能亲政,万事便要依靠她这个太皇太后。

“也不必选太小的。”贺卿道,“六七岁就很好,知道轻重,又自己做不得主,须得有人依靠。”

林太后迟疑道,“六七岁已记事了,是否会与哀家不亲近?”

“他是皇帝,身世是掩不住的。与其瞒着,倒不如光明正大。”贺卿道,“最好是选那父母双全的。他们为了避嫌,反而不敢亲近,才更显得您和善。也免得皇帝大了,要追封生身父母和先祖。人活着,他总不可能迎回宫里当太上皇。”

贺卿如今颇有点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思,防范得十分严密。倒是林太后一时没想到这里,此刻一个激灵,不由想起中山王贺垣来。那孩子就是家里什么人都没了的,焉知将来不会这么办?

到那时她该如何自处?

心底最后一丝犹豫尽去,她点头道,“难为你考虑得周全,我这一阵子精神不济,竟是半点都不曾想到。”

“娘娘日理万机,自然顾不得这些琐事。”贺卿自谦道。

一番交谈下来,林太后对待贺卿的态度显然多了几分真的亲热。想着贺卿见事明白,以后在宫里少不得互相扶持,便道,“往后你得了空,千万多往我这里来。咱们说说话,做个伴儿。今日还有事,我就不留你了。”

贺卿知道她是要重新谋划新君之事,自觉的站起身,对着林太后一礼,才终于掀开了自己真正的底牌:“其实外头带回来的,再好也不如自己家的。我记得大行皇帝虽然没有正经妃嫔,身边却也有几个伺候的人。太后娘娘从外头挑人之前,何不先让太医给她们诊个脉?”

甚至根本不屑于隐藏,也根本不怕她看出来,因为并不认为她知道了就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尽管她的身份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尊贵,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有一个空壳子身份,实则只能任人摆布。所以没有人尊敬她,没有人看重她,没有人将她当成一回事。

自从重生回来,得到太皇太后的许可,在问道宫出家之后,贺卿已经很久没有面对过这样的眼神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原来没有,只要一个相似的眼神,就能够刺痛她的心脏,让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岁月。她以为她不恨,原来不是,她只是将那翻滚着的恨意压在了心底,以为不想不听不看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可那是十八年宫廷生活烙印在她身上的痕迹,哪有那么容易就被除去?

贺卿狠狠咬住唇,才不至于当着顾铮的面,表现出异常来。但笼在宽大的袖子中的手,已经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用这一点刺痛来抵挡心头的异样。

“顾大人所言甚是。”直到确定自己不会泄露端倪,贺卿才缓缓拉开了一抹笑,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微微颔首,起身道,“今日多谢顾大人款待了,告辞。”

然后她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顾铮送了两步,目送她离开,又转头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茶具,轻嗤一声,转身进屋去了。

直到转出了那条巷子,又绕过大半条街,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车帘放下,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自己的表情和动作,贺卿才逐渐从那种强自压抑的状态之中回过神来。

她狠狠地锤了一下车壁,可不但没有将心头的郁气发泄出去,反倒弄得自己手疼。

贺卿握着手指放到嘴边吹了一口气,莫名的委屈尽数涌上来,迅速浸润了她的眼眶。她连忙微微抬头,不让自己就这么哭出来。

不能哭,哭了就是输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贺卿开始思索起顾铮刚才说过的那一番话。他的话里一定藏了话,只是自己没有听懂。那一点轻蔑,是给她这个人,更是给她的这份愚钝吧?

他说京城百姓经不起折腾,他说升斗小民所求甚少最容易满足,他说朝堂上的事百姓们既不懂也不关心

贺卿将这一番话在脑子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掰开了揉碎了仔细解读,又绞尽脑汁地压榨自己那一点可怜的政治智慧,终于慢慢品味出了一点味道。

他认为地震的事不过是朝堂上的权力争斗,却波及到了民间。

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因为这地震的事,是张太后说出来的,还借了太祖托梦的由头。这是张太后头一遭在朝堂上开口,被人当做是想争夺话语权,再正常不过。

而顾铮认为这件事跟自己有关。

贺卿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必然是自己或者张太后表现出了异常,被顾铮看在眼里。

这么想着,贺卿也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顾铮能看出来,究竟是他太敏锐,还是她们的表现太明显。如果他都能看出来,别人又有没有看出来?相处的时间更多的太皇太后有没有看出来?如果发现了,她会怎么想?

太皇太后才是贺卿和张太后在宫中的依靠,如果她起了疑心,对她们生出芥蒂,必然会影响之后的事。

“冷静”贺卿靠在车壁上,按着胸口,强迫自己不要惊慌。慌乱并不会有任何用处,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的思考,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又绕到了顾铮身上。

这是个聪明人,贺卿再次确定。但现在,她对这个人再喜欢不起来了。

如果顾铮只是误会她们要搞政治斗争,倒也没什么。虽然地震是真,她也只是想朝廷不要因此遭受更大的损失,但这件事的确是她与张太后合谋,被人误解也不冤枉。

可是贺卿从顾铮那样轻视的态度里,也看出了一点端倪:他根本不相信所谓地震的预言。

明明不相信,他却还是将之当成真的一样出谋划策,而且做得比绝大多数人都好,都尽心。

真是好个顾铮,借着她们搭好的梯子往上爬,爬上去之后还要将梯子一抽,反过来嘲笑一番她们的心机浅薄,轻易就被他看破。

简直欺人太甚!

这种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实在是太不爽了,贺卿心中翻涌的都是愤怒与不甘。这世上只有他顾铮一个聪明人不成?别人都是混蛋,都随他利用,没有半点脾气?

如果可以,她真恨不得狠狠将这人踩下去,不叫他有任何出头的机会,看他还能狂到什么时候。

贺卿这时忽然明白,为什么薛知道非要按着顾铮,不叫他出人头地了。不是他嫉贤妒能,是顾铮这个人,就不能让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