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日一早,是回门的日子。 祝家和池家离得不算太远,祝从之难得起了个大早,准备和池穗一起回门。推开门出来的时候,看见池穗正坐在天井下面的凳子上发呆,画屏像个云雀一样笑嘻嘻地说:“姑娘今日很好看。” 祝从之撇嘴,好看?池穗和好看不沾边吧。 她穿着浅杏色的长裙,黑发依旧像过去一样随便绑在脑后,脖子上,手上,头上,一点装饰都没有。 祝从之不大高兴:“你至少也要戴两件首饰,不然走出门去,以为我家苛待了你。” 池穗看着他,点点头,走回了房间。 祝从之就坐在她刚刚坐过的椅子上等着,不一会儿的功夫,门就开了,祝从之下意识转头看去,只感觉眼睛被晃了一下。 祝夫人大手笔,给的彩礼本就丰厚,除了寻常钗环,项链首饰都各占几样,虽说他家不似从前煊赫,这些还是拿得出的。池穗头上戴着金钗,颈见一条珍珠项链,手腕上戴着玛瑙手钏。 当真是富贵吉祥。 祝从之看了一眼画屏,犹豫了一下问:“你觉得池姑娘现在好看吗?” “看着贵气,好看!”画屏的声音脆生生的。 祝从之又看向锦书:“你觉得呢?” “珠光宝气。” 不知怎的,祝从之觉得全家人都在和他作对,他怒气冲冲地走到池穗身边,拉着她就往房间里走。 把池穗摁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把她身上的首饰一样一样拆下来,在妆奁盒子里翻来翻去。 “我记得母亲给你一条珊瑚项链,画屏!画屏!”祝从之把画屏叫进来,“珊瑚项链呢?” 画屏从第二个抽屉里面把项链拿出来,祝从之指着池穗:“给她换上。” 然后又摸了几下池穗的头发,池穗的头发乌黑,柔顺的披在身上,遮住了半边脸。这么一看,反倒没那么爷们了。 眼前这个,可是敢和狼搏斗的女人,现在竟乖顺的坐在他面前。祝从之的男人心,前所未有地膨胀起来。 池穗如今名份上算是嫁给他了,理应梳妇人髻,只是妇人髻复杂繁琐,也不适合池穗,祝从之让画屏给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式,勉勉强强达到祝从之心里的底线了。 “走吧走吧!”说着他率先走出了门。 这次回门,成壁画屏跟在他们身后,按照双柳村的规矩,置办了礼物。远远地能看见池穗家的房子了,看得出池穗有些忐忑。 推了门,就能听见池青山的咳嗽声。 “爹我回来了。”池穗说着,撩开了池青山的房门。 不过两三日不见,总觉得池青山又憔悴了几分。 池青山第一次看见池穗穿成这个样子,虽然身子不大好,可却笑着招呼她:“阿穗今日和以前真不一样了。” 祝从之本来只打算过来逛一圈的,可看着池青山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脸上带着春风拂面一般的笑容:“池叔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阿穗的。” 阿穗这二字在祝从之的唇齿间滚过,池穗微微一怔,侧过来看着他。祝从之笑起来唇边有一个梨涡,让人觉得很舒服。他笑吟吟地找了把椅子坐下,随便说了一会话。 他刻意找了一些和池青山能聊得来的话题,池青山的眼中也带着淡淡的笑意,不过三五分钟,池青山就说:“阿穗,你同从之回去吧,莫要在我这久待了,我到底有病缠身,莫要给你们二人过了晦气。” “莫说这样的话,池叔的病若是按时服药,定然会好的。” 池穗亦是笑笑,然后看着祝从之轻声说:“夫君,我们回去吧。” 池青山看着他们亲密的模样,忍不住心情大好,又嘱咐了池穗几句,就让他们一同出门了。 明明在屋里,池穗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可出了门,笑容很快就消失了。祝从之也收回了方才欢喜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说:“池叔的郎中是从哪家请的?” 池穗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是郑郎中。” 祝从之哦了一声,转过身和成壁说:“你哪天去镇上寻个郎中来,这样拖着不叫个事。” 祝从之虽然嘴巴坏,但是心却是很善良的,池穗走在青石板路上,回想着池青山咳得声嘶力竭的模样,眉宇间忧色更甚。 回到家中的时候,祝夫人把祝从之和池穗叫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说:“邺城那边来了消息,我早先给牢狱里头送了银票,过几日允许我进去瞧瞧你父亲,不管怎样,也要把你娶亲的消息告诉他。一会儿有马车过来接我,我带着锦书过去。现在风声紧,从之你就留在家中吧。” 祝从之一愣,忙问:“我可以给父亲写信吗?” 祝夫人摇摇头:“怕是多有不便,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和我说,我替你告诉他。” 祝从之愣了愣,轻声说:“让父亲放宽心,今年秋闱,我定然会努力的。迟早能为父亲平反昭雪。” 这是池穗第一次听他们说起家室,可却没有让她回避,祝夫人看着池穗,笑笑说:“我不在家中,从之要善待池姑娘,可记得了?” 祝从之心情有些低落,也没有反驳,顺从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