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天都市,虽还没下雪,道两旁的树叶却已然落尽。它们站在曲折空旷的柏油马路边,就像两排等地铁的程序员。
路旁不远处,远郊的小坟场里,个头极高的原野仅穿着件洗得松垮的老头背心,将足有一米七的墓碑立在了相比之下格外寒碜的坟头前。
在这个过程中,他麦色皮肤下流线型的肌肉块块绷起,表情却很轻松。
将碑安置好,原野从身旁拿起一包湿巾,不急不忙地擦拭着墓碑光滑的大理石平面,嘴里絮叨着:“怎么样?给你换个一米七的,你以前的理想身高,现在体会到我平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了吧?”
墓碑上的照片里,是个看起来不过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他面中突出,颅骨畸形,长相十分怪异,脸上的笑容倒是真诚灿烂。
原野将碑擦完,又在坟前倒了小半瓶二锅头:“今天你就自己喝吧,我等会儿还开车,先欠着。”
蹲在旁边抽烟的守墓于老头撇撇嘴,冷笑一声。
原野没理会他,只是把手搭在墓碑上,好像搂着他爸肩膀一般:“爸,也不是我说,你没了这么些年了,趁着这个旧貌换新颜的机会,在下头也考虑考虑个人问题吧。不用惦记我妈,我惦记着呢。”
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原野拿起扔在一边的黑色制服,边往身上套边笑呵呵地说:“我先走了,快到换班时间了,下回再来坟地看你跟于大爷。”
于老头眼睛一瞪:“滚你大爷的,有这么说话的吗?!我还没下去呢!”
原野笑着跟他说了声拜拜,步伐轻快地走出了这处小小的墓园。
他骑上被停在路边的小电瓶车,由于他个头太大,看起来就像成年人骑在了摇摇乐上。
不过三手小电瓶只是吱呀了两声,就尽职尽责地以三十迈飞奔起来。
……
在十几分钟的纵情狂飙后,原野来到了一处拉着铁丝电网,筑着水泥高墙,建着眺望哨岗的建筑前,他将小电瓶停好,来到门口的保安亭做交接。
坐在亭里捧着茶杯的牛哥惊讶地看着他:“今天都七度了,你还穿这么少?”
“少吗?”原野这才发现对方已换了冬外套,笑笑说:“我抗冻。”
“年轻时候谁不抗冻?等上岁数了你就后悔去吧!”牛哥埋怨他两句,又道:“对了,所里说让这两天盯严点,好像是前几天北都市研究所丢东西了。”
原野一听这个可来精神了,忙低头凑过去:“丢东西了?丢的什么?”
“我也不清楚,应该是高科技成果吧……他们所跟咱们所应该差不多,研究生物的嘛……”
原野凝重的点点头:“我看八成是敌特干的,真怕他们盯上咱们所研究的公鸡下蛋技术啊。”
牛哥让他逗笑了:“我看你才是敌特呢,咱们所的最高机密你什么时候打探到的?”
关于他们天天站岗的这个研究所到底研究的什么这件事,是所有外围保安心中的谜团。
所有人都只知道这里是“天都市新区研究所”,研究的是生物技术,内容属于高等机密,其他一概不知。
原野坐进有些余温的椅子里,拿起旁边的报纸,从第一版开始认真读起来,哪怕是报纸夹缝中间的广告,他也看得全神贯注。
……
一间布满各式仪器的昏暗房间中,面容凶厉、脸上有道明显伤疤的白大褂男子对着对讲机进行整点汇报:
“天都市新区研究所8-17镜屏障分系统,
报时:十八点整。
系统运行情况:无异常,运行良好。
试验人员:无人产生污染倾向,无死亡。
换班已结束。”
这名男子胸前绣着一串数字:10675,这就是他的身份信息。
汇报过后,10675一秒钟也没敢逗留,他浑身紧绷地快步向外走去,经过三道扫描确认无碍后,他才获得打开厚重保险大门的资格,真正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房间外是一片白色为主调的巨型空间,上数不清层,下望不见底,立交桥般的白色走廊穿插空中,联通各个楼层,每层楼都整齐排布着各种实验室。
个别透明窗口可以看见穿着白大褂人正在里面活动,有的在用狗尾巴草逗弄魔方,有的正被看不见的东西整齐割裂成冻肉块,有的则被长着五个脑袋的粘稠怪物吞噬,但这些房间都没有声音传出,走廊上只能听见轻微的脚步声。
10675与许多个同他一样身穿编号白大褂的人擦肩而过,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互动,也没有看向身边的实验室,每个人的脸上都麻木而冷漠。
因此没人注意到,10675脚下影子格外漆黑,并且像连接不好一样,总是比他的动作慢了半拍。
在途经一处有阴影的拐角时,10675那古怪的影子变淡少许,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