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魏司哲抬起右手在空中做了个“写”的动作,楚嘉禾会意地把胸前口袋里的钢笔拿给他,盯着对方在文件上潇洒地签下姓名。
“魏老先生有我照顾。”楚嘉禾收起钢笔,合上文件,“你放心吧。”
魏司哲“嗯”一声:“当然。”
在前厅交费处付完一年的费用,回到魏桥的房间,魏司哲坐在床边的椅凳上,从床头柜瓷盘中拣出洗净的苹果,认真地削皮。他精通分析金融市场的动向、判断股市走势,却不擅长剖析自己的内心,此时的心情稍稍有些失落,略低于平日的正常值,他正在仔细地寻找原因。
一周来一回养老院,一周见一次楚嘉禾,这个各方面都略显普通的男人,破天荒地越来越令他赏心悦目。“有好感”暂且称不上,但至少让魏司哲产生了“想要结交朋友”的倾向。
他们的相处是轻松愉快的,魏司哲误以为楚嘉禾也有相同的倾向,但眼下他清楚了,这些交往实际属于对方的工作范畴,两人的关系倒成了他一厢情愿。
这种感觉要说沮丧也不算,一点点失望确实是有的。
“你都快把果肉削没了。”魏桥从老花镜上方审视着魏司哲,“心不在焉的,那么厚的果皮,多浪费啊。”
魏司哲将苹果切成块:“您吃果肉,我吃果皮,行不?”
“哎,浪费就浪费吧。”魏桥用牙签先插起一块喂给魏司哲,问,“儿子,想什么呢?”
“没。”魏司哲咀嚼两口,说,“不叫个事儿。”
陪着魏桥静坐到傍晚,父子俩不言语时丝毫不觉尴尬,屋内开着电视,氛围始终温融和谐。五点整,魏司哲收拾好房间零碎,轻声道:“爸,我走了,下周末再来看您。”
“你忙你的。”魏桥痛快地摆摆手,“我这儿有小楚呢,一切安好。”
迈离主楼,食堂的灯火映出玻璃墙,魏司哲投远视线,密集的人群中,他竟一眼寻见了楚嘉禾。那人不知在忙什么,跑来跑去的,偶尔拿手背蹭蹭汗湿的额角。
走在成排的柳树间,冒出枝条的嫩叶带着春天的俏皮,皮鞋碾着石子路面,暮色在魏司哲脸上流转。忽然,他听见身后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于是诧异回头,惊讶地停立在原地。
是楚嘉禾。
“呼,赶上了。”楚嘉禾微弯腰背大口呼吸,挺直身子望着魏司哲,举高手中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的是养老院食堂的一次性饭盒。他的胸膛起伏剧烈,“加了百合的,尝尝。”
魏司哲捏住袋口,感到意外:“南瓜汤?”
楚嘉禾喘匀气息,纠正说:“是南瓜百合汤。”
“食堂马上开饭,我得赶紧回去忙了。”撂下这句话,楚嘉禾转身便跑,脚步一顿,继而又折返魏司哲面前,口吻郑重道,“这个汤,不属于我工作的一部分,纯粹是个人行为。”
目送着楚嘉禾渐渐跑远,余晖暗淡,晚风轻柔地扫过脸侧,捧在掌心的饭盒隔着纸袋透出温热的暖度,魏司哲静守片刻,继续朝着停车场踱步。
心情好像变得比正常值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