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凝走后,嵇灵玉坐下了身端起了杯盏,浅酌了一口茶后,嘴角微微上扬,“鬼鬼祟祟地躲在那里做什么,出来吧。” 窗下的女子目光一滞,也不再继续装下去,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轻声地问:“公子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她本来的目的想看看那人究竟是不是樊凝,而她为何如今叫冯凝就要从冯筠说起,他本就不承认樊凝的父亲,只认定她是冯家的人,所以改名为冯,入了宗谱。只是令她奇怪的是名字相同,身形相同,可却是截然不同的两张脸,这世上怎会有换脸之术,或许这一切都是樊玥的错觉,她打消了心中的疑虑,看着桌上各式各样的小食,弯下腰随手拿了一个,“这蜜饯果然很好吃啊。” 一颗蜜饯就能让她笑的如一朵花似的,嵇灵玉有些不自然地挪到了一旁,冷声说道,“真是没规矩。” 樊玥笑眯眯地凑上前,“冯小姐走了,这些蜜饯浪费了多可惜,何不赏给那些个下人,减少铺张浪费的风气。” 冯小姐吃的、穿的都是极好的,自然不在乎吃这些东西,可那些下人就不一样了,她们都是穷苦之人才会被送来当丫头的。 嵇灵玉没好气地瞧了她一眼,“油嘴滑舌,你是为自己无礼的举动找借口。” 方才这些义正严辞的话樊玥可都是听到了,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男子,“我可没有,那是公子方才对冯小姐说的,不可骄奢淫佚,需黜奢崇俭对不对?” “本公子不收她的东西,只是不想被人落下口舌。”嵇灵玉确实不是个喜爱奢靡的人,就算是出行若是路途较近他也会选择用步行,家中摆放的古物字画也少之又少。 “可冯小姐巴巴地将这些东西送来,又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看来为了心爱之人真是舍得下血本,没想到公子居然不领情,一下子拒绝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冯凝就是为了讨嵇灵玉的欢心,一个小姐亲自上门来拜访一个公子,还带了那么多的礼物前来,若非爱慕樊玥还真的想不出别的什么来。 “胡说,冯小姐她只是受了老师的托付才送这些东西过来。”可嵇灵玉毕竟是男子,心思也不似女子这般细腻,亦或许他的心中有数也不会愿意说出来,毕竟整个鄢都仰慕他的女子众多,他又怎会一个一个地去拒绝? 樊玥笑了笑,又继续调侃道:“是吗,冯大人为人向来低调,才不会赠你这样的玉笔呢,冯小姐来时打扮的美若天仙,我看这就叫女为悦己者容。” 说罢,男子便向她投来了一个凌厉的眼神,樊玥立刻止住了笑容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这件事过去后,嵇灵玉又整日呆在书房中看书,这几日正巧天气炎热,无心饮食。 “公子,你最近都很少进食,就算再忙也要吃些东西,不然身子如何能承受得了?”子衿也进来劝过了几次。 可嵇灵玉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又埋下头继续看着书,“你先端下去吧。” 府中的人都束手无策,就连做饭的下人也不知如何是好。 “公子还是不肯用饭?” 子衿摇了摇头,“公子说天气渐热,他只想用梅子汤。” 可梅子汤又怎能当作主食,眼看着一天天临近接见楚国使臣的日子,绝不能在此时让公子累垮了。 听到了他们对话的樊玥站了出来,她的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你们都在外头等着,我自有办法让公子用饭。” 到了晌午,樊玥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来,只听见屋里头的人有些不耐烦地抬高了声音问道:“我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近来打扰的吗?” 樊玥今日穿的是件清新素雅的直裾裙,后髻上斜插着一支琥珀制成的梅花簪,她笑意盈盈地走上前,说道:“我给公子做了梅花面饼,公子真的不打算尝尝。” 她随即打开了食盒,将冷面取了出来。 果然碗中的是一朵朵精致的梅花,其中还用红色的山茱萸点缀,更添加了几分食欲的味道,嵇灵玉神情有些迟疑,“这是面饼?” “我在其中加了一些山茱萸膏,即可以调味又可以提高食欲。”这也是她以前和村里的老一辈学的,村中有茱萸树,便采摘来同山椒调出辣味。 嵇灵玉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我从未听说山茱萸可以调味。” 这些梅花面饼想必做起来要废一番功夫,而这些山茱萸膏也是樊玥亲自动手制成的。 少女拿起了勺子,殷情地递给了他,“那公子便尝尝,总是喝冰的梅子汤对胃不好。” 嵇灵玉接过了勺子,只吃了一口,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勾起了少女的下颌,挑眉问道:“你做这些可是对本公子心怀不轨?” 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疑心病太重,但若说樊玥真的毫无目的地拍马屁那还真是不可能,她确实也是为了见到冯筠才留在这里。 樊玥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的手,耸了耸肩,“公子在说什么?要说勾引也是公子勾引我,您风姿卓越,就算什么都不做府里的丫头也会为你神魂颠倒,所以公子为何不说这种种问题都在您身上?” 这种种的错误就这样转移到了嵇灵玉的身上,用她的话来说相貌出众便是一种罪过,他不禁冷笑了一声,“按照你的意思,本公子就不应该出门,不应该出去祸害别人?” “那可是公子自己说的,玥儿可没说。”樊玥吐了吐舌头,随即走到了自己练习书法的小桌子旁,嵇灵玉才华出众却还在用功,她又怎能不好好地习字呢? 见她目不转睛地练习着书法,嵇灵玉走上前去看竹简上写下的字,他微微地皱眉说道:“如切如磋的磋字写错了,你若是想留在我身边做记录,怎能犯如此大的错误?” 樊玥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嵇灵玉下意识又察觉到了什么,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徒然间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地说道:“笔要握在这个位置,明白吗?” 他的手指纤长分外好看,动作也极为轻柔,樊玥从未如此亲密地贴近一个男子,他此刻的目光犹如幽蓝的湖水,让人迷失自我,深受蛊惑。 但樊玥恍然醒悟过来,问道:“公子,你的意思是肯带我去王宫了?” 听到声音,握着的那只手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微微一颤,嵇灵玉连忙放开了少女的手,撇开了头故作淡定地说道:“我只是怕你丢了本公子的脸,虽说做记录无需注重笔法,但也不能尽为错字。” 樊玥目光炯炯,坚定地回道:“我会好好练习的。” 使节进了城门,大王派齐鹤出城相迎,回到王宫便暂且安排在驿官之中,嵇灵玉同樊玥站在人群后面,樊玥伸长了脖子去看,那人穿着官衣,年纪约莫四十出头,却不苟言笑。 “这个就是楚国的太中大夫吗?” 听到樊玥的声音,嵇灵玉点头小声地应道:“大王将他安排在紫薇苑接待外国使节的驿馆中休息,所以我们必须要照顾好他的穿衣住行。” “我听说贵族之间都会学习雅音,这楚国的太中大夫应该也会听得懂官话,为何还会需要译官呢?”樊玥初入王宫对很多事都有几分新鲜感和好奇。 嵇灵玉面色平静,边走边说道:“楚人的文化与魏国迥然不同,况且他们并不重视雅音,口音也较重,为了更好的沟通朝中才会需要译官。” 这时,陪同使节前来的译官朝着二人走来,慢条斯理地说道:“用膳规矩就按照你们魏国的规矩,不过我们大人对蚌肉过敏,所以食物中绝不能出现蚌肉。” 使节用的膳食也都由太行台管理,各国的使节按照身份地位,国家强弱准备膳食。 嵇灵玉不卑不亢地作了一个揖,“大人放心,我这就命人去安排。” 太行台中,太行丞余椒百无聊赖地坐在亭子中喝茶斗鸟,见译官李宣茂走进了凉亭,他目光一沉,抱怨道:“这嵇灵玉才来了多久,大王就将如此重大的事交给他全权负责,我不管是能力还是入太行台的时间都比他久,竟然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 李宣茂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又怕嵇灵玉会抢走他的风头,便想着见缝插针。 “您不用太担心,他初入太行台,下官觉着他还不会有太大的能耐。” 余椒长叹了一口气,“可太行少卿的位置一直悬空着,我这两年兢兢业业就是想将来有机会能坐上这个位置,哪知道半路跑出来一个嵇灵玉。” 他只怕嵇灵玉上头有冯筠撑腰,再将此事办的妥帖,这个少卿的位置就非他莫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