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尼还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直播也已经关闭了，百无聊赖下万頔只能专心致志的吃烤肉。　　　　当最后一块五花肉被夹出烤盘的时候，时间正好是晚上九点整。　　　　她摸了摸自己微微拱起的小腹，见右边的人没有离开的意思，便拿上化妆包悄悄起身去洗手间补妆。　　　　“人间”的洗手间宽敞明亮，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洗手台是男女共用的。　　于是就在万頔面色狰狞地梳着自己打结睫毛的时候，洗手间的门帘被人拨开，她转头过去，恰好和千丞的目光对上。　　　　万頔：“……”　　这一切太突然了，她甚至没来得及做好表情管理。　　虽然看不见自己，但她知道此刻她的五官一定是扭曲着的。　　　　幸运又不幸的是，千丞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他只是面无表情的，从万頔身边匆匆走过，衣角擦过万頔裸露在外的大腿，那个地方像是被火点着一样，一路蔓延向上，烧得她耳朵通红。　　　　经过这插曲，万頔完全失去了补妆的心思，洗了手匆匆回到座位上。　　她胡乱地把桌上的数据线团成一团，一股脑的塞进包里，又用手捏起剩下的几片生菜叶，将烤肉酱抹在上面，放进嘴里干吃。　　　　其实万頔已经吃不动了，她感觉胃撑得都快要爆开了，可是进食的欲望只增不减。　　她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此时此刻只想着快点回家。　　就在万頔背起双肩包站起身的时候，千丞回到了右边的位置上。　　　　她小心翼翼地透过竹帘打量着千丞，男人下颚线条随着他的动作绷紧成线。　　　　记忆又飘回几十分钟前，男人压低声音所说的去所里交接工作。　　　　所里？　　万頔站在位置上捏着手指，根据偷听到的内容天马行空地乱想着。　　派出所还是会所？　　…总不能是厕所吧。　　　　*　　　　走出“人间”好远，万頔仍想着这个问题。　　恰好路过红绿灯，手机响了起来。　　　　“喂？”　　“万、由、页。”倪姿一顿一顿地叫着她的名字。“你在哪儿呢！”　　万頔无奈地回答：“刚从日料店出来，现在正准备回…”　　“路过全家给我带几瓶啤酒，我正从棚里回来呢，等下去你那听你说说《那些年我和帅气学长不得不说的暗恋故事》。”倪姿在那头笑得花枝乱颤，“等着啊，姐马上到。”　　也不等万頔反应，倪姿就挂了电话。　　　　马路上几乎空无一人，路灯照在万頔身上让她蓦地生出一种“处在舞台中央却孤身一人”的萧条感来。　　万頔被自己的幽默给逗笑了，她站在原地怪笑了几声，临时变转方向走向路边的全家。　　　　一刻钟后，万頔目不斜视的路过冰柜，提着购物筐径直走向食品区。　　她将货架上各种膨化食品的各种口味都拿了一份，直到塞满了整个购物筐，她才心满意足地走向收银台，并在路过冰柜时拿出六瓶啤酒。　　购物筐满满当当，万頔几乎要拎不动。　　　　扫码，结账，刷卡。　　万頔做起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就在她喜滋滋地一手拎起一个大塑料袋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腔调奇怪的男声唤住了她：　　“碗滴！stop！”　　　　万頔的身形几不可见地晃了一晃，她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着，　　随后，她的肩膀便被人扣住了。　　　　“碗滴，这就是你和我保证的‘情况有所改善，可以停药’？”　　万頔僵硬地转过身，一个顶着一头乱糟糟金发的男人站在那儿，面色不虞。　　　　“我这是替我那个模特朋友买的，她的经纪人为了她能更好的上镜…”万頔见是詹姆斯，谎话张口就来。　　　　“倪姿她那种怎么都吃不胖的体质你还跟我扯什么呢！”詹姆斯急得跳脚，万頔听着他奇怪的口音低头憋笑，“还笑！别给我笑，等你这控制不住停不下来之后我看你怎么笑！”　　　　詹姆斯是一个心理医生，美国人，在中国十年多了。　　万頔是她的第一个病人。　　　　“我就说怎么说好就好，你毕业回国后也没有和我联系。”詹姆斯原地打转，“你现在到什么程度了，一周吃几次，一次吃多少，催吐几次，自己说。”　　　　万頔无奈：“哪有心理医生像你这样恐吓病人的…”　　　　“那也要你说实话啊！不管你明天下班后有什么行程，明天晚上六点前我要在诊所里看到你。”詹姆斯气得开始褥头发，本就不多的金发显得格外稀少。“请你保持坦诚，你…”　　　　“明天六点，你办公室见。”　　万頔答应完赶紧开溜，再让他念下去，明天前她都到不了家。　　　　她知道詹姆斯是关心她才会说出那种话，但是有些事情她真的控制不了。　　　　好不容易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公寓，万頔将手中的购物袋放在地上，揉了揉被袋子勒出痕迹的手指，低头在包里找钥匙。　　门打开了，倪姿站在玄关处双手张开笑嘻嘻地看着她。　　　　“大尼！”　　万頔扑过去一把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锁骨处。　　　　倪姿是此时国际大秀上正火的新锐模特，长腿长脚，身高182。　　万頔身高168，又脚蹬7厘米高跟，只堪堪到了她锁骨处。　　　　倪姿探出身子拿起地上的塑料袋，又顺手带上了门：“买那么多吃的，你又犯病啊？”　　万頔：“……你才有病。”　　　　“刚刚詹姆斯微信找我了。”倪姿半倚在墙上，侧头看着万頔。“你断药多久了？”　　　　万頔：“没多久。”　　　　“说实话。”倪姿挑眉怒视着她。　　　　万頔气势稍微弱了点：“…半年多。”　　　　倪姿“啪”地一声将她摁在门板上，右手撑在她脑侧：“万由页，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万頔噎了噎，“我这不是怕胖吗？”　　　　“胖胖胖！”倪姿没好气的举起她的手臂，把她的和自己的摆在一起比了比，“你自己看，我已经算瘦的了，你比我还瘦一圈呐。”　　　　万頔撇了撇嘴没说话，拎起袋子走向客厅。　　外面的天被霓虹灯映成了墨蓝色，她将袋子放在茶几上，走到落地窗前拉上了窗帘，将一切阻隔在外面。　　　　万頔从塑料袋中拿出一瓶啤酒，熟练地在桌子边缘翘开，也不管倪姿，盘腿坐在沙发上就开始对瓶吹。　　“哎哎，你不是吧。”倪姿坐到她旁边，用手腕上的辫绳将头发盘起。“我这个提议要喝酒的人都没作声呢，你踏马是不是又酗酒啦！”　　　　“公众人物，文明点。”万頔放下酒瓶，斜眼看她，“今天又在热搜上看见你了啊，知名超模竟是文盲那条。”　　　　“别说那个，就因为这，我经纪人叫我过几天去学英语，这不是为难我吗！”说话间，倪姿学着她的样子也打开了一瓶酒。“我一个模特，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你以为我最先开始干嘛要入这行，我不就是因为学习不好，我以为只要站在台上走走就行的，谁知道后来还上了国际舞台啊，我也不想的。”　　　　万頔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她，自顾自地闷头喝酒。　　　　“你自己喝什么呢。”倪姿抢过她手中的酒瓶，将酒瓶重重地放在茶几上：“你今晚这么反常，还不和我说说千丞的事儿，等我过几天出国了，你想哭也没人哭，除了我——”　　　　倪姿话还没说完，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显得有些滑稽，但是她顾不上这些，因为此时此刻万頔将她拦腰抱住，脸埋在她那几乎可以不计的胸上，倪姿惊悚地睁大眼睛，她认识万頔这么些年来从没见过她这样——从胸前面料那潮湿感不难推断出万頔哭了，而且哭得还有点伤心。　　　　“我说万頔女士。”倪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显然是惊吓过度，“请你起来好好讲话，不然我怕我忍不住自己想要打你的心情，我这件衣服是赞助商刚寄来的，我就穿了一次，还不能水洗。”　　后半句话是倪姿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话是这么说的。　　　　还有那么点放狠话的感觉。　　　　可倪姿不仅没有推开她，还揽住了她的脑袋，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　　“没事了，都过去了。”　　　　在接下来长达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倪姿从万頔断断续续地讲述里大概明白了：　　这就是一个小胖妞喜欢上高年级学长好多年但却爱而不得的故事。　　　　“什么啊…”万頔出声反驳她，还带着哭腔，鼻头哭得通红。“你理解能力果然有问题，这怎么可以这样概括。”　　　　倪姿捂着脑袋从沙发滑落在地上，和这种无理取闹的女人没什么道理好讲的。　　　　“所以你今天叫住他了吗？”倪姿撑着头，酒色晕在双颊，显得土土的，“我是说，有没有来一场感天动地的校友相见。”　　　　“……”万頔苦着一张脸：“没有，他没认出我。”　　　　“…或许是你变漂亮了很多，所以千丞没认出你是应该的。”　　这话虽是倪姿宽慰她讲出来的，但是说的也没错。　　　　几年前的万頔，还是平川一中大名鼎鼎的“胖由页”。　　　　那个年代的孩子们总喜欢通过评价他人来标榜自己的特别，万頔那种人便是他们排遣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