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让西宁侯父子上蹿下跳的样子气乐了。
她把律国公府让官媒来下纳礼,西宁侯跟世子的那副做派告诉青缈,哧笑道,“这对父子根本没把满府女眷当成人。”
青缈幽幽一叹,说:“这府里的庶出女儿怕是都难嫁好人家了。”她又庆幸青灵天生神异有本事,如果真是个傻子,还不得被人连带骨头一起吞了。
与小院仅一墙之隔的巷子里突然响起柳娘做贼似的轻喊声:“大姑娘,二姑娘……”她坐在一辆挂着商铺标记的马车上,驾车的是她的大儿子成耀,车里坐着她的丈夫成三。
成三对外是有名的富商,内里其实就是个外务管事,在今天之前,他的奴籍还在青缈屋子里的一个小盒子里装着。青灵火烧嫁妆前,让青缈写了放仆书,连着奴契一并给了他们。
这些年,成三悄悄攒下好几间铺子,又置了几间大宅,都放在成耀名下。成耀走的是读书考取功名的路,早在开蒙的时候,便求到青灵的母亲这里,拿回奴契,放了良藉。
青灵对青缈说:“成三一家三口在外面,我去会会。”她说完,纵身一跃,便翻过了院墙,落在马车前。
马车上的成三手边搁着一个大包袱,见到青灵跃出院子,赶紧提着沉甸甸的包袱下车,匆匆行了一礼,先把两张路引放在青灵的手里,急声说:“二姑娘,这里有两张路引,是给您和大姑娘准备的。”
路引?这是要让她们姐妹走?青灵略感诧异:什么时候做奴仆的,安排起主人来了?
现在成三放了良,又得了钱财,哪怕是感念旧主情分,想出点力,也不是问也不问一声,直接安排了吧?一个长袖善舞的大商人,做了几十年的奴仆,能连这点最起码的规矩也不知道?
成三见到青灵发愣,也不觉奇怪。他给夫人管着商铺,是见过二姑娘的,傻愣愣的,跟没魂似的,听说如今开了窍有本事了,更浑。她又是烧嫁妆,又是散财产,连奴契都全放了,手里半点依仗都不留,一条路直接走到黑。
他的神情格外焦急,脸上带着催促,一副火烧眉头的紧急模样,急声交待:“这是金银细软,都是没有记号好出手的,底下还有些银票。律国公府势大,满朝兵权都在他们手里,身后还有国师撑腰,您切莫逞强,和大姑娘且暂时避避风头。”又向青灵保证,以求她放心:“我就算是死,也会护好夫人的产业,绝不让人夺了去。”
他再把成耀拽上前,说:“成耀如今有举人功名在身,他送您和大姑娘出城,官兵不会搜查为难。”
青灵只用感知一扫,便把包袱里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确实是些金玉财物,还有一些银票。
成三见青灵没接包袱,急得直跺脚,央求着喊道:“二姑娘,您想想大姑娘,想想夫人,千万别做傻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是有大本事的,护着大姑娘逃吧。”他把包袱往青灵的怀里推。
柳娘也跪下了,哭喊道:“二姑娘,夫人临走时,最放不下的就是您和大姑娘了,你们可千万别想不开呀。”她看二姑娘连嫁妆都烧了,怕她们去找律二公子拼命。这哪能是对手啊。要么低头做妾,要么逃了。嫁妆都烧了,显然是不想做妾,便只能逃了。
成耀也劝道:“二姑娘,东边乱,到处都在接竿起事,您有本事,不妨去闯闯,说不定能另谋一片天地。”
青灵心说:“我有那么像好糊弄的傻子吗?”
娘亲的那些产业,仅一座酒楼就值万两银子,京里最繁华路段有小半条街的铺子都是她的,那些布庄、茶行做的全是官员富豪的生意,哪天不是流水的银行赚着,哪怕是贱卖,也得值几十万两。
这边刚有西宁侯世子跳了脚,这会儿又有“忠仆”着争忙慌地送她们姐妹上路。
青灵让这些人给逗乐了。一个个的就这么迫不及待?
成三如果真的忠心,便不会背着主家,借着主家的渠道门路,私下大肆置办产业。即使真要安排她们姐妹逃条生路,也不是往东边去,而是外公以前镇守过的西南。那里离京城远,天高皇帝远,又有外公的旧部,好歹有几分师徒香火情分,能护一护。他让她们姐妹拿着好出手的金银细软,连个护卫都不安排,这是给路上的劫匪送肥羊呢。
青灵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
律国公府的纳礼都上门了,青缈如果去做妾,这些产业只能交给丈夫或父亲兄弟打理。成三敢在律二和西宁侯父子手里抢钱吗?他不敢!他怕连他私置产业的事一并翻出来。
她们姐妹逃了,只要青缈没过门,没把钱财交给其他人,谁想动这些财产都名不正言不顺,成三管着这些财产能腾挪的余地可就多了。
至于成耀,他是要走仕途的,如今已经成为举人,半只脚踏进官场。他跟她们姐妹没有交情往来,却把仕途、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冒着得罪权倾朝野的律国公府的危险送她们姐妹出城,图什么?
青灵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们留,翻身便回了院子里。
青缈问:“他们来做什么?”
青灵说:“送了包金银细软过来,约摸值四五千两银子,让我们逃往东边。”
青缈连想都没想,便立即否决了,“东边可不能去,那边闹匪乱,多少人家被洗劫一空,多少女子被掳,不成。”她随即一醒,问:“让我们往东边去,成管事起的什么心思?”两个姑娘带着金银细软往东边去,半路就得让人洗劫了。
青灵满不在乎,说:“管他呢!”
青缈气得不行,说道:“怎地就瞎了眼,养出这么个……”她气不过,想着把产业财产换个人送,却发现,竟然无人可送,顿时郁郁。
青灵对这种事早已见惯不怪。什么管家为了财产毒死主人的,哥哥把妹妹卖去青楼的,当爹把女儿许给傻子给儿子换亲的,就连皇宫里都是乌烟瘴气,国师成天跟律贵妃你侬我侬宛若一对情比金坚的恩爱夫妻,天天给皇帝喂能吃死人的丹砂,哄着皇帝成天对着一堆药石炼丹。硫磺加热后有毒,皇帝天天熏毒烟,熏得可开心了。
青灵劝道:“好歹柳娘对母亲还有几分真心意实。”就是天天困在后院中,见识短,柳娘才是真的好糊弄的。
她到厨房把给西宁侯做的饭菜端到自己的院子里,陪着青缈吃过晚饭,便出去找人算账。
西宁侯世子正陪着律国公府的人喝茶,对着律二公子身边的大管事热络又奉承,话里话外都是两个妹妹过府后,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以后在朝为官,还望二公子多多照拂。
他今年十七,连秀才都没考上,除了一个侯府世子品级,什么都没有,就开始想踩着姐姐妹妹拉裙带关系以后在朝为官了。
青灵轻哧一声,心说:“梦做得挺美。”她迈步进入客堂,问青英,“你哪只手收的纳礼?”
大管事看不上西宁侯府的做派,再看到二姑娘出来找西宁侯世子的麻烦,端起茶杯低头喝茶,等着看热闹。
青英把脸一沉,学着自家老爹平时训人的样子,骂道:“女人的贞静贤良,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话音骤然变成惨叫,面目瞬间扭曲,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冒。
他的两条胳膊慢慢地扭成麻花,骨头裂响声一声声传来,听得人仿佛骨头都跟着痛,牙齿都泛酸。
青英惨叫着,从椅子上滑到地上,两条胳膊仍在继续翻转扭动,直到关节的骨头全部碎掉,两条胳膊软得像面条才停下来,他倒在地上,痛得眼泪鼻涕全出来了,哀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