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日出(1 / 2)白月光掀开棺材板诈尸了首页

雪了下了一夜。

从窗外看去,万物都覆上洁净的白色,在将明未明的天光里有种幽蓝的色调。天地静谧。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扶枝直接上了塔顶。

她呼出一口凉气,挽了挽鬓间的碎发,手搭在眉弓上远眺。

连绵的负雪苍山被绣上极细的一线金光,云层里隐隐透出浓郁的流金。

快日出了。

扶枝静默地看着天边涌动的云层,忽然解下腰间的玉笛,递到嘴边。

云层涌动,一点烧着似的红挣脱出来,点着了大片云。

悠扬的笛声响起来,宛如缥缈的云雾,撩过摇动的风铃,飘向堆雪的枝桠与屋檐。

“扶枝一把推开她的心上人,眼里含着眼泪,被灵潮一点点吞没了。”

“这个百般缠着季青临的人,最终一片衣角也没能留下。”

层层叠叠的云挡不住缓慢升起的太阳,天光乍泄,万斛金光倾倒,赤红色的太阳如跃动的心脏。

扶枝眼里倒映出灼灼的天光,在笛声里回想“话本”里她既定的命运。

“她再惊才艳艳,终究算计不过天意。”

“命该如此,可怜可叹。”

——她本该死在除夕前夜。

扶枝头发、脸颊上落满温暖的日光。她迎着太阳,闭眼扬笛,乌黑的头发被风吹动。

笛声逐渐飞扬起来,青鸟般掠翅冲向辽阔的苍穹,在猎猎的风声里,翅羽泛着初升日光的金芒。

去你的天意。

谁也不该是话本里的提线木偶。

话本里轻描淡写的几笔,便白纸黑字地判定了这人的宿命。

她偏不信。

扶枝眼睫盛满日光,慢慢地睁眼。

——这不讲理的判官笔,她会亲手折断。

扶枝轻轻笑了笑。

况且,这所谓的天命是不是真的说一不二,还有待商榷。

本该化作一抔黄土的人砸开棺材板,本该走火入魔大开杀戒的人现在乖乖躺在被窝里。

“……姐姐?”

一道清冽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在她背后响起来。

扶枝转头:“你醒了?还是我吵醒你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但她明明在门上画了消音令的。

虞枕风摇摇头,望着她,一步一步地踩着墨瓦走过来。

白雪轻响。

扶枝满头乌发垂散下来,鬓发被别到耳后,露出莹白的耳朵。她放下笛子,眼里是温柔的笑意:“我以为你会睡久一点的。”

虞枕风走到了她身边。

扶枝乌溜溜的长发泛着灿灿的光,被风拂到他手背。

有点痒。

——是真的。不是幻境。

扶枝眨眨眼,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回神啦。”

虞枕风抓住她的手。

扶枝一愣:哎?

她不知所措地动了动,指尖划过他掌心。

游魂般的少年人忽然一顿,烫着似的松开她,眼角晕开天边云雾似的红,眼波瞥她一眼,又飞快避开,低垂着眼睫。

他手指蜷了蜷,碰到柔软的青色发带,下意识地放轻力度,小心地摸了摸。

扶枝清咳一声,不好意思地解释:“昨晚你的手一直流血,法诀止不住,我只能帮你包扎起来。”

当时手上没有趁手的纱布,她只能用发带。

“你放心,干净的。”扶枝望了望他手上迎风飘摇的蝴蝶结,面不改色地别过眼,“我用法诀洗过好几遍。”

扎惯了,没办法。

虞枕风右手虚握,指腹轻轻压着发带,嘴角生涩地弯起来:“谢谢。”

谢谢你愿意回来。

其它更深的东西,他还不敢问。

扶枝目光动了动,转头望他。

她舌尖上悬着几个呼之欲出的问题,你是不是认识我,你是不是知道我死了,你……

扶枝顿了顿,全都咽了回去。

不着急。

他现在还是好苍白。温暖的日光晒了这么久,他却依旧宛如一抔孤雪,悬在高高的枝头,春阳融不化他,烟火气够不着他。

可是他叫她姐姐。

扶枝听见了。他说他疼。

话本里,他是残暴狠戾、喜怒无常、执着于捏碎男女主脑壳的大魔头。但昨晚他倒下来时,扶枝却觉得他像个委屈巴巴的孩子。

虞枕风在她旁边,跟着她有样学样地扫开白雪,端端正正地盘腿坐下。

扶枝心里叹了口气。

“今天是除夕,该吃年夜饭和汤圆,”扶枝眉眼弯弯,望进虞枕风漆黑的眼里,“你想吃什么呀?”

虞枕风愣愣地看着她。

小呆头鹅,好可爱。

扶枝忍住笑意,掰着手指,给他当场表演了报菜名:“口水鸡、八宝鸭、虾饺、鱼头豆腐汤、花雕醉鸡、酒酿丸子、桂花糯米藕、松鼠鳜鱼、栗子炖鸡——”

她报得自己都饿了。

可恶,要不是时机不合适,她简直想把虞枕风团吧团吧打包一起回宗,师尊做的年夜饭才是一绝!

扶枝会做饭,但是没有师尊十里飘香那样好吃得离谱。

她余光瞥见下边蓬松的雪,转头顺口道:“下雪了,你要不要堆雪……?”

扶枝声音一顿。

——虞枕风睡着了。

他的头歪向她,发带一松,胡乱束起来的头发缎子似的散开披在肩背。天光轻轻地落在他脸侧。

扶枝安静地看着他。

他眉眼舒展,嘴角隐隐带着笑意。

那些热气腾腾、鲜活的烟火气终于染到了他身上。

真好。

扶枝笑笑,回想起昨晚的兵荒马乱。

昨晚她身随心动,莫名其妙地就将人从走火入魔里拉了回来,之后他像是不堪重负,直接整个人压在她身上晕了过去。

扶枝只好随便找了个屋子,将人安置好,期间他醒过几次,攥着她的衣袖不肯松手,她又哄小孩似的哄着他“我在你快睡”。

她趁人昏着,小心地探过他的经脉,被里面乱糟糟的景象吓到了。

灵气逆行,经脉堵塞,乱成一团。

而且,总感觉还有问题。

扶枝看着床铺上的人过分苍白的脸,又心软了,花了大半宿帮他理灵气。

明明师弟师妹们也经常向她撒娇,她也没心软。

……为什么偏偏他是例外?

扶枝谨慎思考:因为大家都是“男女主”的垫脚石,同是天涯沦落人,互相照拂也是应当的?

她瞥了一眼旁边睡着的人,忽然反应过来:他这样会落枕吧!

扶枝想摇醒他让他回床上睡去,看他睡得香甜,又迟疑起来。

昨晚他连昏着的时候也眉头紧皱,冷汗涔涔,极不安稳。现在难得安静地做个好梦。

扶枝叹了口气:算了,背一回是背,再背一回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