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跨进这间不知名的书馆大厅,黎菲茉便立即被眼前的一切所深深“震撼”,除了张着大嘴,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刚迈出去还未着地的一只脚,都与她自身保持着高度一致,华丽丽地就那样停在半空。 当然,令她无法下足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地板的用料是多么精致考究、珍稀金贵,也不是这地面被打扫的多么纤尘不染、光洁如镜。 而是这大厅地板上东一块西一块,四散堆就的杂七杂八,以及厚厚一层也不知是积了多久的陈土老灰,根本就让她“不忍”破坏掉这件“艺术品”的整体“美感”。 至于这些“艺术品”中最显眼,也是最大的一件,则是横在门口处一堆烂糟糟,形状不规则的半人高破布烂棉花坨(以黎小姑娘现身高为准)。 待她战战兢兢走过去,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原来那一堆好像从垃圾箱里捡来,脏兮兮、灰扑扑的烂坨坨,竟是一床堆在乱七八糟垃圾上面,烂到内里棉絮都溢出来的破被子,而这床被子的真正内芯,则是一个钻进破被罩里面,头发凌乱、衣衫褴褛,脑满肠肥、一身横肉的胖老头。 要不是从那人的身上还时不时便能传来震天响的呼噜声,这般空旷、坍圮的场景,再配上一个浑身脏兮兮、苦巴巴的怪老头,她还真以为这是哪个横死“荒野”的流浪汉呢。 “这位前辈,晚辈是第一次到藏书阁探访,由于听闻可以将馆内玉简的内容自行复制,特此前来,希望能购得一些空白玉简,并学习玉简篆刻之术。” 虽然这个场馆大厅里凌乱不堪,可那些架子以及上面的一块块玉简却是纤尘不染,整个大厅里除了眼前这怪老头以及黎菲茉自己外,便再无第三个人出现,显然打理那些书架和玉简的场馆管理员,除了这胖老头外,根本就不可能是别人。 至于为什么书架纤尘不染,地面却凌乱不堪,这也许是怪老头的特殊癖好也说不定。 黎菲茉本打算叫醒这个老头之后,学习一下玉简篆刻术。可任凭她是一开始的礼貌询问,亦或是后来的大呼小叫,甚至到了最后都开始揪头发、拔胡子的地步了,可那胖乎乎的老头子就是岿然不动,除了呼吸声和鼾声以外,根本就再寻不到其他动静。 “哎——算了算了,这人睡在这里还不定要多久了呢。” 黎菲茉一面无奈地摇摇头,一面只得放弃,将注意力移到了那凌乱不堪、堆满杂物和灰尘的地面上。 再看看那睡得正香的某人,她突然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噢——怪不得这里能乱成这样呢,肯定是因为你睡得神魂颠倒,人事不省,这才让那些垃圾越堆越多的。”想到这里黎菲茉咬咬牙,随即主意一定。 “得,谁让你运气好,碰上我这么一个热心肠的好娃娃。本姑娘我就大慈大悲,帮你把这里收拾收拾吧。”说完她便扭身四下寻找起清扫工具来。 没多一会儿,刚刚还一副小道姑模样的黎菲茉,便别起衣摆,挽起衣袖,拿着扫把和墩布像模像样的开始“哼哧哼哧”清扫起来。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一面嘟嘟囔囔,一面四处去寻找清洁工具时,那个睡在一堆“垃圾”上面的邋遢老者,竟突然睁开了双眼,嘴角慢慢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 “好啦好啦,除了这一摊子以外,场馆里的其他地方都已经打扫完毕了。” 看着堆在门口的一大摊子破木头、烂树叶的,黎菲茉一面很有成就感的挺了挺小胸脯,一面又有些愤愤然地嚷嚷道:“这里面哪来的这么些个破烂呀,难道是谁把垃圾场给搬到这儿来了?” “嗯……肯定是这胖老头人缘不好,又爱贪睡,这才让其他人把这儿当成了个临时垃圾场。嗯,一定是这个样子……” 说完她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不过——剩下这一堆可怎么办呀,这老头长得和座肉山似的,又整个人都压在这些个垃圾上,我要怎么做才能将这些东西给清理掉啊。”黎菲茉一面踢了踢最后这一摊垃圾,一面看着睡的正香的胖老头庞大的身躯而发愁。 “早知道我就先学些法术再来了,要不稍微抬抬手就能让这个怪老头飘在半空中,打扫起来也可以直接用法术来完成,这样可要省多少事儿呀。而且我现在已经是炼气中期了,就算不来藏书阁,光师傅给的那些玉简,也足够自己学习了呀。 “哎,真是失策,失策呀——” “不过说到玉简……唉,有了!”突然,黎菲茉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兴奋地从衣襟中掏出了自己从不离身的储物袋…… ……………………………………………………………… “喂!小姑娘,怎么跑到这里来临时抱佛脚呀?” 正背对着大门口,盘膝端坐在地上的黎菲茉突然感到肩膀一沉,随即耳边便传来一阵的似笑非笑,不变男女的招呼声。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她整个人都惊得浑身一哆嗦,连手中握着的玉简也一下子吓得掉到了地上。 这,这里不是没人吗?而且,而且我也没听见脚步声呀。 “这手和这声音难道是……”想着想着,黎菲茉便觉得脊背上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那个刚刚搭过“鬼手”的肩膀好似有冷风,不停的往毛孔里钻,就连一边的耳朵上也像是结了层冰,僵硬、冰冷,微微刺痛。 此时的她好似大冬天里掉进冰窟窿一般,整个人浑身上下的凉意,一直沁到了骨子里。 其实,这也怪不得黎菲茉胡思乱想,实在是因为昨天晚上她刚刚看完一本灵异志怪的小说,描写得太过细致和吓人了。 书中有一个吸人精魄、饮血啖肉的厉鬼,就是通过拍肩之后,那人转过身来的一瞬间,用自己慑人的鬼脸吓得那人当场肝胆俱裂而亡,至于那厉鬼,则留下来慢慢享用剩下来的血肉和空中四散的三魂七魄。 “你这丫头还真奇怪,竟喜欢用后脑勺看别人。”那“鬼怪”一面说着,一面轻轻扣了扣她僵着不敢动弹的小脑袋。“嗯?怎么这样还没动静,莫非是碰上了个痴儿?” “也不会呀,这娑罗宗哪里来的痴儿呢?不是刚刚还活力十足,上蹿下跳地清扫卫生吗……” 随着脚步声渐渐走远,黎菲茉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想来是自己的不言不语骗到了那个前来饮血啖肉的“厉鬼”,让他以为自己是个三魂七魄不完整的痴儿。(在这个世界的凡界,通常智力不健全的痴儿会被认作是投胎时,三魂七魄有一部分留在了奈何桥那头。) “还好我刚才吓傻了,没转身也没出声,要不然这会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了呢……”黎菲茉一面起身,敲了敲有些僵硬的小腿,一面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嘴里面嘟嘟囔囔嚷个不停。 “果然不是痴儿!我就说嘛!” 炸雷般的惊叫声在她的右耳边突然响起,吓了一跳的黎菲茉本能的就朝声响处去看,等转过身时才想起,这也许就是刚刚那个“厉鬼”的再一次诡计。 正在她打定注意,即使眼前出现再恐怖的鬼脸,也要把他当做是吴彦祖时,映入眼帘的那张面孔却让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只见一个头戴紫金冠,银发高高竖起的白胖老者笑眯眯地站在一旁,那圆滚滚的肚皮和短撅撅的四肢,再配上一身拖到地上的月白色绣银道袍,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肉做的不倒翁,滑稽中却又透着几分可爱。 看着黎菲茉瞪大的双眼和微张的小嘴,矮胖老者笑眯眯地走过去,抬起手帮她合上了下巴,“你这小丫头可真是奇怪,看人喜欢用后脑勺不说,连说话时都喜欢只张嘴,不出声。”说完便端着手,一脸戏谑地打量着她。 “你,你,你……” 还处于被惊吓状态的黎菲茉使劲摇了摇脑袋,似乎是想将自己给摇清醒了,“你不就是刚才那个睡在垃圾里的胖老头吗?!” 虽然眼前这个穿金戴银的矮胖老者,和刚刚那个邋遢流浪汉看起来完全是两个人,但即便如此,黎菲茉还是一眼就将他给认了出来。 “你这丫头小小年纪毛病可不少呀。”那老者故意伸长了短的几乎可以忽落不计脖子,对着黎菲茉上看下看,“这孩子长得也挺招人疼的呀,怎么还有眼盲这个毛病呢?” 顺着老者矮胖、滚圆的身子往过看,门口那个他刚刚躺过的垃圾堆,早已不见了踪影。不仅如此,就连黎菲茉忙活了好半天才整理出来,堆在门口的杂物也连渣都不剩了。 看到这里,黎菲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哪有什么垃圾堆呀,不过都是眼前这个“不倒翁”的障眼之法。哎,算了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遇上老顽童还是要认命的好。 黎菲茉一面心里面暗暗翻着白眼,一面脸上满是恭敬的对着老头歉然说道:“这位前辈,若晚辈刚刚有失礼之处,还请前辈多多见谅。” “没失礼,没失礼。” 不倒翁老头一面嘻嘻哈哈冲着黎菲茉摆摆手,一面笑眯眯地抹着自己打理的油光锃亮的山羊胡子,“就是老头子看你这小丫头长得挺招人疼,一时间没忍住,为老不尊的逗了逗你。不过丫头呀,老头子我可不是故意吓着你的,我就是觉得有意思。” 听完不倒翁的话,黎菲茉不禁一脑袋黑线,这说自己为老不尊的,她两辈子活了近三十年也还是第一次遇上。 “没有的事。”她一面恭恭敬敬对着老者行了个礼,一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说到底还是晚辈自己吓自己,与前辈无关的。” “好了好了,这里既然没外人,咱们爷俩就别这么穷讲究,认虚礼了。来,陪我这老头子吃点儿东西——” 话音未落,就见那不倒翁随手变出一张长案、两个蒲团,案桌上面还摆满了瓜果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