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沈知晚浑身酸软无力,被身体压住的左手臂有点麻麻的,除此之外意外的感觉不到疼痛。 她霍地睁开双眼。 头顶的太阳正当中天,过于灿烂的阳光令她立即闭眼,待到稍微适应这种明亮的光线后方才重新掀开眼帘。 慢慢撑着地面坐起身来,沈知晚发觉她方才躺着的地方是一方柔软的草地,不远处就是重重鹅卵石铺就的河沿,一条长长的河流曲曲折折蜿蜒向远方,再往后就是枝繁叶茂的丛林,能清楚听到各类鸟鸣声,看样子是在崖底。 跌落下来前的最后一幕仍残留在脑海中,沈知晚气极。 白非墨这厮,叫他白切黑还真是够贴切啊! 简直用心恶毒,死都不忘拉上她垫背。 她恼怒地哼了哼,转眼就在旁边寻到了想找的“罪魁祸首”。 几步以外,白非墨仰躺着身子靠在一块巨大的石壁上,双眼紧闭,像是昏睡过去了。一眼看上去他并无大碍,脸上和脖子上却留下了不少被荆棘刮出的小伤口,隐隐渗出殷红的血液。 原本还想对他问候一阵,看他这幅模样,沈知晚倒是有些骂不出口了。 她不是傻子,虽不知这悬崖到底有多高,但两个人就这样掉下来必然会受伤,如今她全身没有一处伤到的地方,白非墨反而瞧着晕了,想也知道是他一直护着她,她才会这般安然无恙。 她在他身边跪坐下,望着他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眸子里晕开一片幽深的暗光。 明明说着死也要她陪葬,却做出这种庇护她的行为…… 白非墨……到底在想什么?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半晌,她低低咕哝道。 叹了口气,她想叫醒他,抬眼时却怔了怔。 许是因为掉下来时冲击太大,白非墨戴在脸上的面具松动了,只要稍稍碰一下,就会完全脱落。 说不想知道白非墨的真容是骗人的,自从在秦王-府见到她,沈知晚经常都会抱着又惊惧,又好奇的心态去想他的容貌。 从那下半张足以令任何人抽气的脸,就知道他以前长得绝对不差,但后来被原女主毁容,他便从此戴上了面具,再无人得知秦王白非墨的真实容貌。 反正现在他还晕着,她是不是可以偷偷看一下? 沈知晚犹疑着伸出手。 咕咚。 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沈知晚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上一次这样心惊肉跳的,还是在见到他的时候。 指尖触及冰冷的面具,沈知晚心中的紧张骤然升至最高点。 小心注意着白非墨的反应,看他并没有要醒来的意头,她便放心大胆一点一点推下去。 当那张银白色的面具被推动一寸时,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宛如刀裁的长眉,精致得足以入画,这无疑加重了沈知晚的求知欲,她再接再厉,眼看就要将那面具彻底掀开…… “嘶——” 一声不知名的鸟叫声蓦地响起。 做贼心虚的沈知晚吓得连忙把手收了回去。 就在这短短一刹间,白非墨已经被惊醒,他睁开眼睛,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恍若一汪静湖,幽深得望不到底,此刻里面却清晰倒映出她惊慌失措的脸。 “呃……早,早啊。”她硬着头皮与他对视,干笑着挥挥手。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白非墨双眼微眯,明显在怀疑她。 嘴角的笑容拉得更大,沈知晚微微一笑,假装自己一本正经:“怎么会呢,王爷多虑了。” 要是被白非墨知道她想揭开他的面具,估计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白非墨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 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 低头就看到手背上蹭出的一处划伤,白非墨微不可察地皱眉。 没有错过这一细节,沈知晚虽然恼他把她拽下悬崖,但想想她目前半点伤势都没有,反倒他弄得狼狈不堪。思及此处,她主动提议:“我帮你处理下伤口吧。” 本以为白非墨会嫌恶到懒得搭理她,谁知他轻轻“嗯”了声。 他有这么好说话? 抱着这个念头,沈知晚掏出袖中的帕子小步跑到河边用清水打湿,接着从怀中拿出两个青色小瓷瓶。 这是她从王府出来时特意备在身上的。 那时她计划着出来后就要逃跑,便随身携带了几样应急的金疮药,没想到这时候倒是派上用场了。 她回到石壁前时,白非墨已经把快要脱落的面具重新戴好。 沈知晚边用湿帕子小心清理他脸上的伤口,边遗憾地喟叹一声。 估计一时半会都没这种机会能掀开他的面具了。 早知道,刚才她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把拽开,那白非墨的真面目定被她看到了。 三月末的阳光温暖而柔和,如同柔软的轻纱将人包围,四周异常安静,当沈知晚不再开口时,她和白非墨之间忽然就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氛围。 他定定看着她,抿唇不语。 沈知晚起初还能当作没看到,当她小心把他脸和脖子上的伤口都处理好过分,他仍然保持着凝眸的姿态瞧着她,她就忍不下去了。 “你……你作什么这样看我?”她梗着脖子问。 白非墨淡然转移开视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你这镯子……” 沈知晚听得糊涂,随即明白过来,刚才他并不是在看她,而是因为她的左手腕一直抬着,他在看她手上的那支九转琉璃手镯! 自我意识太高的沈知晚脸颊发烫,她讪讪“哦”了声。 说起来,白非墨好像对这只镯子格外感兴趣。 “我母妃的遗物里,也曾有这样的东西。”短暂的沉默过后,白非墨的话令沈知晚一愣。 白苏曾提过,白非墨和四皇子夜倾寒的生母是兰妃,曾是大夜王朝名动四方的绝-色美人,后来以准皇妃的身份进宫,一路盛宠不衰直至十多年前病逝,如今坊间还有许多关于这位兰妃的绮丽传闻。 手指轻抚着腕间的琉璃手镯,她一时无言。 这个手镯到底怎么得来的她没有太明确的记忆,只曾经在半梦半醒间记起,好像是有人给她的。按照白非墨这意思,是兰妃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这是巧合还是…… “你愣着作什么?” 白非墨忽地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知晚盯着他没动,眼底满是狐疑。 以手掩在唇边轻咳两声,白非墨神色冰冷,一字一顿地道:“本王饿了。” 沈知晚“哦”了声。 清晨离开自在清境时,好像白非墨几乎没吃过东西,连茶都没碰过,当时她不知道原因,按照路上他说和黑袍人有旧怨的事情来看,大概是怕黑袍人做什么手脚。 看她没有反应,仍然傻傻跪坐在他身边,白非墨的神色稍稍多了一丝不耐,扬声强调:“本王说,本王饿了。” 沈知晚拧了拧眉,纠结道:“我知道啊,王爷你刚刚说过了。” 白非墨这次眼神已经可以杀人了,寒声道:“既然如此,那你还在这里不动?” “……” 沈知晚这下子终于明白过来了,他是让她去找吃的。 她转头看看四周,除了潺潺溪流就是丛丛树林,她身上除了一柄防身的匕首就没有其他,让她空手去捕捉猎物来显然是不现实的,但看白非墨那样子…… 她慢吞吞将视线挪回到他脸上,他满面寒霜,眸子里一片不动如山的冰凉,就差写着——本王要吃的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我手无缚鸡之力。”忍着嘴角的抽搐,她微微一笑。 “所以?”白非墨凝着她。 她继续笑:“我不会打猎。” 白非墨这次连个多余的眼色都懒得给她了,低头整理着自己略显凌乱的月白袍子,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阳光下泛着温玉般的润泽光芒,丝毫不像习武之人的手,可沈知晚半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 “这里荒郊野外的,万一有什么野兽出没,我一个女子……” 她试图委婉说明这件事的不可行因素,谁知还没说完白非墨就冷冷丢给她一记眼风,意思很明确——他不听废话。 沈知晚:“!!!” 怎么会有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