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头你给老子滚去劈柴了没?呆坐半天你中午不想吃饭了吧!”五六十岁的妇人高声骂着,在火堆里扒拉着半生不熟的红薯。
妇人穿着半旧的紫色棉衣,袖口胸前满是污迹,她打了个饱嗝,用沾着黑烟灰的手抹去嘴边粘有一些烤红薯的渣子,又骂道:“大清早挑个水也会弄湿衣服,你诚心捣乱的吧!活该冻死你个赔钱货!”
“吵什么吵!”里屋传来中气十足的骂声,“闭嘴!老子还要睡觉!”
妇人立即噤声。
青颜坐在门槛,门槛是经历了多年风雨的老木头,掉了漆磨掉了棱角,她默默地拧着湿哒哒的袜子,长满冻疮的手指脚趾没有半点十二三岁女孩子该有的秀气可爱。
“你跟着我,是想求我做什么?”青颜挑起贴着额头上的湿刘海,对着前方说道,语气是不符合年纪的老成,眼里闪着些精光。
视线所触及的地方,凌空站着一个女孩。
女孩子长发及腰,巴掌大的小脸惨白惨白的,大冬天的她穿着嫣红的连衣裙,湿漉漉的往下掉着水,她下方的泥土上却半个水印子都没有。
女孩浑身上下都透着诡异,能够肯定的是,她不是个人类。
青颜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女孩子静默了一阵,不信任道:“你不是张家奶奶的孙女,你是谁?我要张家老二去死,你能帮我?”
青颜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来,肯定道:“你猜对了,当然能,你跟我来。”
手心躺着一串小檀木念珠,女孩子犹豫了一下,化作一缕青烟钻入一颗颜色略浅的珠子里。
青颜一转手,念珠就挂在细细的手腕自动贴着肌肤,大小刚好合适。
“张青颜你个死丫头是聋了吗?一个人碎碎念什么啊!赶紧给老子去劈柴!”自称老子的老妇人扯着嗓门叫了一句,又忽然压低了嗓子瞪了青颜一眼,怒道,“手脚麻利点!吵醒了你二叔可逃不了一顿打!”
青颜压住往上涌的酸涩,默默地离开大堂屋的门槛,拖着两把崭新的木椅子去往院子里。然后一把提起大斧头,几下几下把椅子给劈成了面目全非的柴火。
鼻梁骨上涌的酸涩没了,青颜看着满院子的破烂觉得通体舒泰,整个张家都是欠!调!教!
院子里水缸旁边的木盆子里泡着两颗刚摘下来的白菜,青颜洗去了泥土,撕了外头的叶子,挑了甜嫩香脆的菜心直接开吃。
从肚子饿的程度来看,原来的张青颜应该饿了两三天,胳膊没几分力气,所以小姑娘劈柴才会不小心伤了小腿,然后酿出了一系列悲剧。
是的,青颜是个外来者,是来完成张青颜心愿的任务者。青颜曾经是个大妖怪,辉煌一时的大妖怪,只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如今她就是个没有选择权的“打工小妹”,完成一些冤魂怨鬼的心愿,顺带收一些实力弱小的小鬼小妖用来调*教欺压。
张青颜是万万千千冤魂中的一个。
这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生在华夏南方一个偏僻山村,此时山村里重男轻女的思想相当严重。
即使她是张家第一个小孩子,小姑娘仍然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奶奶张老太恨不得掐死她。
在张青颜三岁时爹妈生了第二个孩子,是个男孩,张家喜得放了三天鞭炮,张老太杀鸡宰猪洗尿片,忙的不亦乐乎。
张老太是张家的霸主,她一人拉扯大两个儿子,嘴巴皮子利索的很,她的态度直接决定了孩子媳妇的生存环境。
在张家,张青颜是赔钱货,是水稻田里的稗草,而小弟是天上的星辰人间的珍宝,整天被捧在手心。等小弟长大,张老太果断让大儿子儿媳把孙子带走,让他从小去适应大城市的日子,成为体面的城里人,吃好穿好见识好。至于孙女,反正都是要嫁给别人的,除了能捞一笔嫁妆,还有什么期待的,就留在山里早点儿嫁人,别跟着出去浪费爹妈的钱。
张青颜的父母同样的想法,在城里打工赚钱辛苦,带个孩子已经是负担,再带一个更没有了自由的时间,把女儿就在家里也好。甚至为了省钱,张青颜的父母一年只会回老家一次,女儿的吃穿用度从来都是给点儿钱听任张老太安排,他们自己从不操心。
刚过完年,留守儿童张青颜这天早上还在为父母只带弟弟去大城市而伤心难过,去村头的池塘里挑水就带了几分愤懑和任性,水桶一歪,就把鞋子裤子给打湿了。
鞋子是新的,裤子也是新的,张青颜的父母一年给她买一次新衣裳,这是小姑娘唯一能够在小伙伴面前显摆的机会——因此她对父母多少还是有些期待,然而还是不能被带走,张青颜赌气一天没吃饭。
又饿又气的小姑娘得不到亲奶奶的丝毫心疼,被赏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后,张青颜被打发去劈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