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熊珲的话,熊兴浑身一颤,一脸不敢置信:
“大长老?”
京城那一位豢养的妖物险些令他们所有人丧命青江,他眼下对于景氏一脉是恨之入骨,可熊珲却让他去帮青州官兵捉人,以此来讨好景宣以及京城的那一位!
这算是以德报怨么?
不,这简直是下贱!
他熊家何至于卑微到这个地步?
然而,熊珲见他愣在原地,又冷冷瞪了一眼,催促道:
“还不快去?”
“莫非你想让老夫亲自出手么?”
“……”
熊兴脸色难看。
他不是不懂熊珲的打算。
他们一行人知道的太多了,很可能惹来杀身之祸,所以要想活命,便只能不断讨好皇室,向景氏一脉表示忠诚!
可是……
这一举动未免过于卑贱,也过于没有血性了!
传出去只怕会惹人耻笑!
不过,犹豫再三后,熊兴还是选择了顺从。
他气得跺了一下脚,随后抓起一艘小舟,朝着李木匠父女所在的位置飞奔而去。
甲板上,姜琅琊、粱不义一行人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鄙夷,以及……
无奈。
景氏一脉的势力实在过于庞大了,由于那一位的存在,几乎让皇室做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
即便皇室不断打压江湖势力,即便那一位养的妖物险些将整支船队都吞入肚腹,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却不敢有一句怨言,只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甚至有的人还要犯贱地去讨好皇室,以此来乞求活命的机会!
“让诸位看笑话了。”
熊珲朝着众人作揖行礼,脸上浮现一抹羞愧。
作为一个在江湖上有着乐善好施美名的老人,他也想多做点行侠仗义之事,为熊家积攒声望,为后代多积点德,可是……
若不讨好皇室,他们这一行人甚至整個熊家都会在那一位的盛怒之下被抹杀!
所以,他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姜琅琊等人并未发表意见。
换作他们,也许敢拒绝青州官兵的请求,但入了京之后,面对皇室也一样得低头。
……
同一时间。
小舟上,李木匠父女二人也发现了熊兴正驾舟而来,似是不怀好意!
“怎么办?有人追来了!”
“果然,徐展说得对!这群人不敢得罪景宣,不但不会庇护我们,反而会把我们捉去讨好那个畜生!”
李木匠一脸焦急,拼命划着桨。
但一个凡人的力气又如何比得上皓月境的熊兴?
一旁,李雀儿紧握木雕,一脸决然。
眼看着来人和她们的距离一点点被拉近,她已经在内心默默做好了打算,一旦被捉去送入王府,定要寻个机会,亲手杀了景宣那头畜生!
“小雀儿!”
蓦然,李木匠放弃了划桨。
他双手死死握住木浆,浑身颤抖,盯住了李雀儿,眼中带泪,脸上充斥着歉意:
“女儿!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被捉去王府受尽折辱!”
“所以,所以……”
“所以我要亲手将你打死!”
他举起木浆,死死咬牙,涕泪横流:
“女儿,爹没用,护不住你!”
“下辈子不要投胎到青州了!也不要投胎到穷苦百姓的家中了!”
“……”
李雀儿同样落泪不止,可脸上却不带一丝抱怨和恐惧:
“爹,我不怪你!”
“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女儿!”
“不,不!”
李木匠颤抖着手,摇头道:
“女儿,我不配做你的爹啊!”
“这辈子爹对不住你,下辈子爹给你当牛做马!”
“不要怕,爹会下手很快,不会很疼的!”
“杀了你之后,爹也会自尽,黄泉路上,咱们爷俩做个伴!”
李雀儿点了点头,闭上双眸,同时用力挤出一丝笑容:
“爹,来吧!”
“我不怕!”
李木匠浑身颤抖,犹豫了很久,然后突下狠心,用力将木浆朝着李雀儿头颅拍去!
但下一瞬。
却有一只手抓住了木浆,并将其捏成了粉碎!
“好一出父弑女的戏码!”
熊兴来到船上,冷冷瞥了一眼李木匠,轻哼道:
“虎毒不食子,你居然要杀了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你还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父亲!”
作为一个中年人,熊兴早已成家,膝下也有一个女儿,平日里将其视为有应必求的小祖宗,捧在手心都怕化了,从出生至今都不敢说一句重话!
可李木匠倒好,居然要杀了女儿?
简直不配为人父!
然而,面对这一位修为明显是先天的高手,凡人李木匠却表现出了与往日不同的凶狠一面,往船板上啐了一口,大骂道: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我为什么要弑女?”
“还不是你们这群权贵们逼的!”
“县令盯上了我女儿,要把她捉去送给青江王那个畜生,换取加官进爵,我只是一介草民,我能怎么办?”
“我只能趁夜将女儿送出青州,却在半途碰上了捉人的官兵!幸好有徐展帮忙将他们拖住,才得以有机会继续逃离!”
“可你们,你!”
“你为了讨好景宣,要将我们父女二人捉走!”
“我不杀了女儿,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被你捉走,送到景宣那头畜生的床上受尽折辱么?”
李木匠一脸怨愤,举起半截木浆发了疯似的往熊兴扑去!
“……”
熊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伸手抓住木浆,将其捏碎,并一把将李木匠推倒。
他下手并不重,但李木匠只是一介凡人,所以摔这一下负伤不轻,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
忽有一阵杀机从背后传来,令熊兴浑身一颤。
他立即回头望去,却见李雀儿握住木雕,一样发了疯似的朝自己的后背扑来:
“不许打我爹!”
她的声音显得有几分稚嫩,本是清澈明亮的双眸在这一刻表现出了与年纪不符的疯狂和凶狠。
“……”
也许是想到了女儿,也许是不屑于欺负一个小女孩,熊兴收回了下意识伸出阻挡的那只手。
下一瞬。
木雕撞在了他的背上,宛若挠痒一般,没有对他造成丁点损伤。
可同时,李雀儿又按动了木雕脑后上的机关,
于是,一串突兀刀刃刺出,划破了熊兴的衣物,并狠狠刺入了他的背脊!
好在刀刃不长,伤口不算深,只是切开了皮肉,否则只这一击便可要了他的半条命!
“你……”
熊兴后背吃痛,头冒冷汗,一阵后怕。
随后,他脸上带着怒意,伸手抓住了李雀儿的衣领,将其整个人提到了半空!
“贱民,安敢伤我!”
李雀儿惨然一笑,却并未求饶,反而发狠道:
“是啊,在你们这群权贵眼中,我们全是贱民!命贱如草芥!”
“但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信奉因果报应!”
“你们这群欺男霸女的恶徒,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
熊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嘴上却不肯认错:
“你懂什么?”
“我熊兴这一生行侠仗义,何时做过欺男霸女之事?”
李雀儿讥讽一笑:
“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明明在为非作歹,嘴上却不肯承认,在我看来,你还不如景宣那头畜生呢!”
“至少他做了敢承认!也从未说过自己是个好人!”
“……”
熊兴无言以对。
同时,他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似是在做着什么挣扎。
片刻后,他将李雀儿放下,轻叹一声:
“罢了,你们走吧。”
他决定放这一对可怜的父女一条生路。
李雀儿浑身一颤,不敢置信:
“你,你要放我们走?”
“你是认真的?为什么?”
她怎么也想不通,对方为何会忽然大发善心。
熊兴点了点头,唏嘘道:
“因为……”
“莪也有一个年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
顿时,李雀儿喜极而泣,朝着熊兴下跪磕了三个头:
“谢谢,谢谢!”
“恩人,佛祖一定会保佑您和您的女儿的!”
熊兴闻言,不由瞥了一眼对方手上的佛像,见到那一圈藏有刀刃的佛光,忍不住问道:
“这是哪一尊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