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也也不知道是怎么打起来的。
两人你拧我的胳膊,我揪你的屁股。你给我一肘子,我就顶你一膝盖。
不过气归气,两人的手都很有分寸,没往对方的脸上去,就连桌上的茶壶茶碗也好端端的。
直打得气喘吁吁,发髻散乱,腰酸背痛信信才叱道:“我管你去死。”
翻身下了炕,气呼呼地回了自己屋。
接下来,两人便冷脸对冷脸置了好几日的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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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做完差事,信信仍是去柳树下听了会子书,吃过中饭,便提着个刚编好的椭圆小簸箩回了家。
一进院子,就见玉兰树的浓荫里,焦嬷嬷正坐在石凳上剥玉米。
听见动静抬眼看了她一眼,问:“你那簸箩有人要不?我正缺个装菜的呢。”
信信有些诧异,见她主动跟自己说话,心里欢喜,便笑道:“嬷嬷还要什么别的不?我编了来送你?”
一边颠颠地跑到倒座厨房,舀了水缸里的水,先洗簸箩,再洗手,才走到树下,把簸箩倒扣在石桌上,微躬着身子,眼儿弯弯地讨好道:“晒好了,嬷嬷再使吧。”
焦嬷嬷脸上就红了红,眼里涌出几分歉然,拍了拍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翠绿色绣墨竹的荷包来,扔在石桌上。
“上次你捡着的书,找到失主了,是侍书。他怕被叫二爷知道了说他马虎,便没声张,只托我私下跟你道声谢。”
原来焦嬷嬷是特意在这里等她。她上前拿起荷包,掂了掂,打开口,看了一眼,里头大约有一二百钱。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二爷赏起钱来,比世子爷谨慎多了。
她想了想,便抓出一把,要给焦嬷嬷。
焦嬷嬷露出些惊讶来,眼神又温和了几分,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好的。这谢礼,我单得了自己的份儿。这都是给你的。你好好收起来。”
信信见她真诚,便甜甜地谢了,系上荷包口,正要起身告退,却听得脚步响,扭头看时,见家泉低着头,手里捧着个清漆木盘子,里面放着小盘子大小三块切好的西瓜。
瓜皮苍翠,瓜瓤脆红,瓜籽黑亮,水汪汪的透着甜丝丝的清凉。
焦嬷嬷似笑非笑地挖了儿子一眼,笑道:“天怪热的,吃块瓜。”
信信见那瓜块切得极厚,想了想,便挑了最小的一块,道:“我回去慢慢吃罢。谢谢嬷嬷,谢谢家泉哥哥。”
说着便要起身,不想焦嬷嬷却一把拉住她,叹了一口气,道:“我听说你跟云珠打了一架,这几日都互不理睬的。你有块瓜自己吃了就是,还想着分她一半?”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信信红得小脸跟那西瓜瓤一般,道:“我跟她打也好,吵也好,都不往心里去的。”
家泉却闷声不吭地转身回家,又拿了一块瓜出来放在盘子里,道:“这块给她。”
偷偷看了一眼家泉,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她也不敢乱问,便默默低头咬了一口西瓜。
果然清甜爽脆。
三人便闲话了几句。
却听焦嬷嬷道:“那侍书还跟我说,姚姑娘跟夫人说……想挑你进她的院子去。”
实在太过突然,信信一口瓜汁呛到嗓子眼里,忙用胳膊弯堵住,直呛得满脸通红。
焦嬷嬷抚了她的背好几下,家泉又飞快地端了一杯水来给她。
她勉强喝了几口水,才算是镇定下来。
上次姚夫人就说过,要给姚表姑娘和三爷分院子。丫头不够,不过当时说的是让她进姚夫人院子。
过了这么久,没动静,没想到竟突然变成了姚表姑娘那里。
信信在府里这些日子,对大户人家的规矩也知道了不少。
在姑娘身边做丫头,算是美差。
姑娘出嫁前,可以娇得像副小姐。等姑娘要出嫁,若是心腹,可以做陪嫁丫头,到了夫家那就是一辈子的心腹。若不是心腹,也可以求了恩典放出去,或者配了人在府里继续当差。比在爷们身边不清不楚的不知道强多少倍。
可她怎么总觉得没有天上砸馅饼的好事。
姚表姑娘并不待见她。好端端的怎么想着叫她去?难道是三爷的脸面?
正暗暗思忖,就听焦嬷嬷道:“你生得这副模样,便是柳姑娘美若天仙,怕也不愿带了你去作陪嫁的。日后少不得留在府里继续当差。可是件好事。”
信信一惊,回过神来。难道因为她要去姚表姑娘处,与世子爷撇得干净,焦嬷嬷母子才放了心,才敢跟她说话?
“你……怎么不高兴啊?你难道想着去世子爷的院子?”耳边家泉的声音闷闷地。
信信抬头,睫毛长长翘翘密密的,像两把小小的黑纱扇子,眼儿弯弯,西瓜汁把小嘴染得红莹莹:“我当然高兴。不过……等真定下来,再高兴不迟。到时候我请你们吃饭庆祝。”
哪知焦嬷嬷一听,唬得嘴里顿时喷出了四五粒黑瓜子,连连摆手:“可别再捣鼓请客了。”
信信脑门上不幸中了一粒,当下哭笑不得。
家泉大声埋怨焦嬷嬷。
焦嬷嬷大笑着,手忙脚乱帮信信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