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余哲森坐在沙发对着笔记本电脑,眼睛很少眨动。
当一段记忆影像播放完毕之后,他会毫不犹豫地点开下一个文件继续观看,仿佛这是一部令人欲罢不能的有着超强吸引力番剧。
通过这些保留在义体储存芯片中的影像,他一点一点地了解了的人生,以及天在这段人生的开端便赐给她的苛刻苦难。
的记忆太长,光靠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余哲森本该没办法知晓多少有意义的内容。但在时心的帮助下,他获得了能够在十几倍加速下依然可以分辨有效信息的能力。
另外,在检查那些影像文件的时候,余哲森注意到一部分文件的文件名中带有副本字样被标了星号。
余哲森想起她在楼顶说的那句话,说她准备了一个故事,想留给一个可能会来的人。
现在看来说的那个可能会来的人指的就是他。
余哲森在加速浏览了一部分影像文件之后,又以正常的速度观看了剪辑出来的那些带星号的副本文件。
他很快发现了的用心良苦,这些带星号的副本影像文件明显是经过人为剪辑的,几乎完全删去了无意义的日常内容,只剩下了的关键性回忆。
显然这是自己从庞杂的记忆海洋中分离出来,想要特别留给他看的东西。
其实他之前多少已经猜到一些了,会执着于协助王天勇等人行动,必然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从记忆影像中来看,的父亲也曾经是开拓先遣团第四团的一员,并且是尹有国所在部队的一名牺牲者。
在出生之后便被检查出由于异能基因的不稳定而面临全身器官衰竭的危机,为了保住的性命,的母亲在她不满周岁的时候便为她安排了全身义体改造手术。
的母亲和医院签署了终身制义体合同,根据合同条目,在成年之前,院方将每隔二年为她更换一次义体,成年之后更换频率则下降到十年自愿申请更换。
为了这份合同,的母亲倾尽了家财,还额外背负了利息沉重的债务。
她本寄希望于来自军队的抚恤能够帮助自己这个可怜的家庭渡过难关,但由于艾伦纳德尔对事件的刻意冷处理,最终她们和一大批牺牲士兵的家属一样没能得到应有的补偿抚恤。
遭到诬陷的尹有国被安了诸多的罪名,甚至被当成了导致第四团牺牲者众多的罪魁祸首。他怀孕的妻子在申冤无门之后自杀,却也只是让舆论的声音稍稍缄默了一阵。
在即将无力支付终身制义体合同后续的款项之时,的母亲决定出卖自己的身体器官,但沉重的生活负担、悲伤和劳碌早已压垮了她自己的身体,最终她只能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掉了自己一个还算比较健康的肾脏。
半年之后,的母亲死于肾功能衰竭,那一年刚刚年满12岁。
啪一声,余哲森无法控制自己的手,用力地合了笔记本电脑。
他弯腰捂着自己的脸,手掌来回摩擦脸颊,仿佛想要把某种情绪从自己的脑海中揉出去。
但他做不到,的记忆不是电影纪录片,而是真实的人生记录,她的前半段人生实在太惨,惨到任何人都会绝望。
总该有点峰回路转吧?余哲森在看的时候无数次这么想着,然而的记忆却是一步步拉着他走向绝望的深渊。
他估计接下来或许会有转折,但自己必须先缓一缓,否则他没有勇气继续看下去。
这时身后传来了拖鞋踩踏地板发出的声音,余哲森惊讶地回过头去,看到吴小洺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她的手中拿着一副目镜,眼睛有点红,感觉像刚刚哭过。
余哲森看到她这副样子,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之前笔记本电脑被自己忽略的一条蓝牙设备连接消息。
你早就醒了?
嗯。
所以我坐在这儿看,你是躺在床看。你看了多少?都看了些什么?余哲森指着她手中的目镜问道。
你看了多少我就看了多少。吴小洺耸了耸肩,我又没得选,只是连接到了电脑的画面而已。
那你一开始就是醒着的,你装睡是吧?余哲森有种被她算计了的不爽感觉,语气也一下子严厉了起来。
吴小洺无奈地撇了撇嘴:拜托,你搬人的时候手那么重,我又不是死人,当然会醒过来。
那你倒是……
我又不知道你当时打算干什么。万一你图谋不轨,我先装睡让你放松警惕再伺机反抗显然更明智。她振振有词。
余哲森无言以对,摊手做了一个行吧你说的都有道理的表情。
没想到你还挺正人君子的。她凑过来跨坐在沙发靠背。
我觉得你对自己的魅力可能高估了一点,对我的品格可能低估了一点。余哲森背对着她重新翻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但吴小洺却伸手过来把笔记本的翻盖屏幕往下压。
余哲森看了她一眼:不让用了?行。那好歹让我把数据芯片安全移除吧?
休息一下吧。她说,这么沉重的东西你能坚持一直看下去吗?
我还以为你对金见深之外的人和事都持漠视态度,原来你也有做人最基本的同理心啊。余哲森讽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