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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寒风肃肃,白雪茫茫,恩梵神色迷茫的立在王府门前的一对石狮下,愣愣抬头看着门顶匾额上的黑幔白花。    安顺王府,对恩梵来说再熟悉不过的四个漆金大字,可这挂起的白灯笼……是谁死了?恩梵疑惑着举步进门,前院下人都在眼前来去匆匆,个个都是麻布素服,处处都是灵帐黑幔,恩梵脚步越来越快,正门前院匆匆在她面前一闪而过,转瞬间便到了家中待客的正厅。    直到看见了一旁身着白衣的女人,恩梵终于松了一口气,停了下来,匆匆张口叫了一句:“娘!”    可面色苍白的顺王妃却并未理会她,只是双目无神的盯着瓦盆内烧着的火苗:“你说,当初我若没有鬼迷心窍让她传承王府,是不是便不会有今日了?”    怀瑾跪在一旁张口似是说了什么,但安顺王妃只是摇头:“梵哥儿,姝儿,我亲身的孩儿,却是被我这个作娘的害死的……”    “不,不是!”恩梵还未来得及为自己的死讯震惊,便因着王妃这话心中大恸,慌忙上前解释道:“不是因为娘,都是我不懂事才……娘?”    恩梵看着自己从母妃身上一穿而过的手,还没等她明白什么,面前的母妃却忽的在她面前飘然远去,越行越快,任她如何呼喊都得不到丁点回应。    ——    “侄儿已向太后请旨,还请叔母迁至我郡王府,恩霖必定视您为亲母无二,代梵弟为您养老尽孝!”转眼间,又是黑衣素服的福郡王满面哀痛的跪在佛堂,劝说的正是一身缁衣的安顺王妃。    “我已是方外之人,便不劳郡王记挂了。”    “梵弟之死皆是受我连累,您若不答应,又让恩霖于心何安!”    轻拨佛珠的手忽地一顿,顺王妃终是抬头睁开了眼睛:“梵儿溺水乃是是意外,又与你何干?”    福郡王握拳侧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来,沉吟良久方俯身沉声道:“实不相瞒,侄儿曾托恩梵帮忙,搜集叶氏一家横行霸道、心怀不轨之事,想以此阻止陛下过继叶氏子为太子,谁知最近才刚有所得,便出此意外,侄儿不得不怀疑其中另有内情,我已在暗查证据,若当真如此,绝不能另梵弟这般含冤而死!”    “胡说八道!你何时让我查过什么事!分明是你令陈宝害死了我!”恩梵再也忍耐不住,冲到两人跟前大声怒骂起来:“娘!你别信他,这人蛇蝎心肠,没安好心!”    只可惜恩梵叫的再大声,也并没有一人会在意,安顺王妃沉默良久,平平淡淡回了一句:“我等着你的证据。”    ——    奉先大殿,岁首大朝会上,文武百官之前,安顺王妃按正品大装,跪于玉阶之下,面容哀而不伤,话语句句清明:“吾儿恩梵,自幼失怙,生性敏弱,未及弱冠之年,便命丧亲兄之手……叶氏之子修武,天资平庸,性情暴戾,不守祖德、不遵圣训,善无微而不背,恶无大而不及,年方弱冠,蟠木之质,可以为容.愚心不悛,凶德弥著!岂可守器纂统,承七庙之重?万望圣人三思!“    ——    入目又转,安顺王妃布衣素裙,面色平静的端坐于王府之内,缓缓饮下一杯清酒,未过片刻,便是忽地一声闷哼,缓缓倒地,渐渐的七窍之中都渗出了黑血来,但面前桌案上,却还放着请圣人太后查明实情的上奏血书。    .    “公子醒醒,公子?恩梵,赵恩梵!”    恩梵猛然惊醒,迷茫间便见到了怀瑾在黑暗中晦涩不清的面庞。    恩梵夜里本是不需侍人值夜的,可因她这几日夜夜都被噩梦惊醒,怀瑾知道了,便干脆在她寝室屋角添多了一方矮榻,就近歇着,也好照料。    “又让梦魇着了?”见恩梵总算醒了过来,怀瑾手脚利落掏出火折点起了床前的两对蜡烛,有了光亮这才起身去外间端了一直温着的安神茶过来,语气温柔:“都是假的,没事,来,喝口水。”    捧着温热的茶汤,恩梵终于从梦境中母妃那七窍流血的情景中回过了神来。    “好了好了,醒了就好。”怀瑾本不是多言的人,但此刻却是一面拧了帕子一面不停的在恩梵耳畔絮絮不停的说着话:“小时后都还没做过几回噩梦,怎的这般大了,倒是夜夜都要吓醒好几回,咱们公子这是越活越回去了?”    连着陪了她好几夜,白日里却也不得休息,怀瑾的面色也有些疲惫了起来,恩梵看着他换了两遍水,为自己擦了渗出的冷汗,终于哑着声音开了口:“我没事了,你歇着吧。”    怀瑾就着烛光瞧了一眼自鸣钟:“无事,这天也快亮了,早点起来也好收拾收拾东西。”怀瑾口中答应着,却是又去点了一盏琉璃灯放到了恩梵床内,柔声道:“公子先闭上眼,我就在这坐一会。”    许是夜色迷人,恩梵也渐渐被怀瑾的声音安抚下来,重躺了下来睁眼问道:“怀瑾,我若是死了你会怎么办呢?”    “呸!童言无忌!这话可不能乱说!”    恩梵静静看着他:“我梦见我被人害死了,母妃也死了。”    见恩梵说的郑重,怀瑾倒也稍稍正视了些,慢慢问道:“怎的会都……出了事呢?是谁害了公子?”    “福郡王,赵恩霖。”恩梵的目光移到了头顶的床帐上:“他为了当太子,就害死我栽到了叶修武头上,母妃也被他骗过了,不惜服毒自尽,也要为我报仇。”    “叶二公子都多久没见过了,就是害也该栽赃叶修文才是啊!”怀瑾笑着拍了拍恩梵手心:“只是做梦罢了,都是假的!”    “可若真的是真的呢……”恩梵攥紧了手下的锦缎被罩,像是自语:“若都是真的,该怎么办呢?”    怀瑾端走了茶盏,忍着困乏应和道:“便真是真的,他是郡王,又是太后亲孙,除了圣人,也无人能将他如何。”    “除了皇叔吗?”    “太后还在呢,便是当今圣人想,顾及孝道也不一定能伤得了福郡王。公子若想血债血偿,怕得自己来才成!”怀瑾只当恩梵是做了噩梦,并不当真,只是玩笑道。    恩梵听后终于沉默下来,合上了眼睛,怀瑾见状又在旁等了一阵,见恩梵呼吸平稳也终于放下了心,轻手轻脚熄了蜡烛,退了出来。    再过三日,就是方太后的五九圣寿,人年岁大了,逢九便是个坎,太后便并不乐意大办,因此只打算在宫内办个寻常家宴,南书房也借此停了下来,几个学生今日一早便可回府,准备贺礼。    怀瑾做事仔细,虽之前早已收拾妥当,但这会临走,便又干脆趁早天色还早又将恩梵的东西一一查点了一遍,莫看当初进宫时只是带了几件换洗衣物,但在宫中每年每月各种月例赏赐,再加上张皇后单独赏下的衣衫布料金银宝物,也是足足装满了好几件的楠木大箱,只靠这怀瑾一个人,确是要耗费不少功夫才能清点清楚。    这边诸事都准备妥当,等的恩梵一起,便趁着天色第一个出了宫,王妃早已在府中等着。    怀瑾本还记挂着恩梵前几日夜夜惊梦之事,想着等过后与王妃细细禀报,但因恩梵自回府后便恨不得时时刻刻与母妃腻在一处,加之在家里日日过的满面欢喜,也再未做过噩梦,渐渐怀瑾便也熄了这个心思,等得安顺王妃终于腾出空来,叫怀瑾来细细问起宫中情形时,怀瑾便也省去了这一茬,免得王妃担心加挂。    这般下来,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仿佛只一个眨眼,太后的圣寿之宴,就在今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