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是说,有人帮了你,你才不至于落入那狗知县的手中?”
茶花轻轻点了点头。
陈茶彦惊怒之余,亦是感受到一丝后怕。
“不管怎么说,咱们都得好好感谢那位贵人……”
他说着便要起身,却被茶花给阻挠。
茶花抓住哥哥的臂膀,嗓音又干又涩。
“帮我的贵人,就是那位昭王。”
陈茶彦猛地一怔,“什么……”
茶花攥紧他的袖子,早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原先还想慢慢筹谋的一切都要即刻推翻。
眼下,他们除了逃,别无选择。
入夜之后,茶花和陈茶彦才摸黑离开了家门。
在这处居住了大半年使用的物件几乎都如数丢下,只带着一些随身的行装细软。
云舜是个小地方,恰逢当地知县出了事故,原本就不严明的底下人,更是乱糟糟的一团。
而夜里行路更叫人瞧不清容貌和身形,这也是茶花为何要与哥哥连夜出发的缘由。
“茶花,路上一旦有什么不对,你便要立刻将我丢下,明白吗?”
陈茶彦受着冷风,忍着身上的虚弱与嗓子里的痒意,不想给茶花添任何麻烦。
茶花不禁朝他看去,语气怅然若失。
“哥哥何曾这样沮丧过?”
陈茶彦愣了愣,被她这话引起了一些回想,皆是他自己从前的模样。
他虽与茶花在家中待遇不公,虽身为长子却得不到宣宁侯世子的身份,虽也有太多太多的意难平……
但他也从来不会轻言放弃。
可如今,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他便恨不得让茶花立马推开自己,让自己自生自灭……
许是在那些阴暗的旮旯待得久了,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也会变得畏缩懦弱起来。
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死了就会是最好的结局。
殊不知,他活到今日全都是跟前这个柔弱妹妹一手扛起来的。
他死了固然一了百了,可茶花要怎么办……
这世道,死了确实要比活着简单。
他咬了咬舌尖,抛开那些丧气的念头,微微苦笑,“是哥哥不好,哥哥不仅想活着,还想保护你。”
哪怕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至少他该追寻的方向是这里,而不是动辄放弃。
茶花缓了口气,搀扶着明显有些体力不支的哥哥往前路去。
可快要走出云舜地界时,在那漆黑的前路上,月光洒落在地面时,幽幽地折射出些冷光。
影影绰绰行动轻飘到几乎被风声所掩盖。
迈出下一个步子之前,茶花忽然生出了迟疑,就连陈茶彦也是匆匆将她拉住。
在兄妹二人反应过来前,周围便登时燃起团团簇火,竟是一群侍卫着装的人密密地将两人围成了圈。
几乎是下意识,陈茶彦将茶花拽到了身后。
不等陈茶彦开口询问,便听见一阵马蹄声响。
赵时隽的身影便慢慢出现在了茶花的视线范围之内。
而小姑娘望着来人瞬间苍白的神色也仿佛告诉了陈茶彦,对方的身份。
赵时隽紧拧着眉心,在得知他兄妹俩大晚上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他都还不相信。
他又没欺负她,她跑什么?
“茶花,这么晚,是要带你哥哥去哪里?”
仍旧是那副温和的嗓音,可许是掺入了夜色的阴翳,听上去颇有些阴恻恻的。
茶花手脚冰凉,想要挡在哥哥跟前。
在男人抬脚过来之前,陈茶彦便突然掩面一阵猛咳。
他病弱已久,忽地呛了口风自然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咳。
见着便不像是个身体康健之人。
茶花拍抚着哥哥的后背,正要开口却被陈茶彦抓住手腕,再次拖拽到身后。
陈茶彦直起腰,微喘息道:“是这当地的知县欺人太甚……我……我和妹妹害怕遭到他余党的报复,所以才连夜逃跑。”
赵时隽目光冷冷地落在他身上,见他骨瘦如柴。
“你便是茶花的哥哥?”
陈茶彦目光不闪不躲地答了个“是”。
一旁怕冷的冯二焦忍不住揣着手插嘴,尖着嗓子抱怨,“您二位这样做,难免也太小瞧我们主子了吧?”
赵时隽微微松开眉心,倒也没有否认这话。
区区一个知县,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为了这点小事就能做出连夜逃走的事情,她胆子这样小也就罢了,偏偏她哥哥也跟着她一起胡闹,可见这兄妹俩都是柔弱的……
也亏得有他在身边。
不然眼下还不知道在哪里吃苦头呢?
想到此处,赵时隽黑眸里的寒意难免消退几分。
抚着手里的马鞭,再度耐着所剩无几的好脾性道:“有我在,怎么可能会让茶花和陈兄受到半点委屈?”
陈茶彦听到那句“陈兄”浑身一僵。
“昭王殿下身份尊贵,草民愧不敢当……”
男人俊美的脸庞映照在火光之下,没接这话茬。
冯二焦搓着手让人驱来生了暖炉的马车,冲着陈茶彦身后抱着包袱的小姑娘催促道:
“茶花姑娘,今夜还是与你哥哥一道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