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野家里出来,夕阳已经斜坠了,重新走过这片废墟,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跳动的是那么的不规则,眼睛向上搜索了一下,她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而且在夕阳下,在建筑高地上,他被夕阳整个染红了,甘言被折射得眯起了眼睛,径直走了上去。
走近,再走近,果然是他!那个令凌小展朝思暮想的古迅,那个撒谎说学业繁忙,想一个人呆着的古迅,那个让凌小展日夜猜测担心的古迅,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系的古迅。此刻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背对着自己,躬身用铁锹铲着沙石,完全没注意身后有一个女孩用不可思议的眼睛观察着他。
当装满车子,推起时,他才抬头看到挡着去路的甘言,当场愣在那里,彼此眼睛纠缠着。
甘言和古迅坐在餐馆里,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可是却没有人动筷,都没有食欲,甘言静静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大男孩,他变了很多,以前白皙的面孔变成了棕红,稚嫩的脸上爬满沧桑,曾经单纯的笑容,掩藏着无尽的世故。
她不知道为什么曾经天之骄子的他,怎么会在这儿干建筑工?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用脱胎换骨不足以形容。这段时间不见,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满脸疑问地看着他。
古迅只是看着窗外,迷茫的大眼睛里有泪在滚动,有多久没有哭过了,有多久不知道眼泪的感觉了,在凌小展面前他不敢哭,怕她也会心情不好,不但不能哭,还要收起所有不好的情绪,把自己所有阳光的一面展现给她,一个人的时候不想哭,因为流再多的眼泪都没有意义。
但甘言,不知为何独独面对她的眼睛时会有哭的冲动呢?他强忍着,不让它滑落,可是,他知道这是徒劳的,他无法控制。
她握住他的手,他的手粗糙得像树皮,刚冒出的水泡和已经破掉的水泡交替在手掌,和以前的手是同一双手吗?她有一瞬间的怀疑,以前的手有力而光滑,犹如钢琴大师里查德的手,现在,手虽然还是那么有力,可是却刺剌剌的,像一把锉。
甘言只是沉默地看着古迅,她知道古迅不是一个善于向人倾诉的人,高冷得有些自闭的,但再坚强的人也有软弱的时候,再不善言辞的人也有一吐为快的念头,当压力到达某个程度的沸点,不用任何外力,他自己都会爆炸,何况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他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够让同龄人佩服了。
甘言在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才知道原来他承受那么多,他的家庭也只是工薪家庭,父母都是老师,原本也希望他去师范学院,这样毕业后家里能帮他安排好工作,他忤逆父母的愿望,执意报考医学院,只因他希望在自己的努力能让小展健康起来,尽管父母很不谅解他的选择,但还是帮他解决了学费、生活费,可是天不垂怜,凌小展的爸爸出车祸了,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她的妈妈特意打来电话嘱咐他,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凌小展,她怕凌小展承受不住,肇事司机跑了,警方现在还在找,家里为了给凌小展看病本来就不富裕,他爸的医疗费更没指望了,没办法,他托亲戚在这里找了这份兼职工作,可以预支一年的薪水,希望能够撑到警察找到肇事自己。
古迅用粗糙的手握住甘言的手,“甘言,千万别告诉小展,她的身体非常不好,一旦受到刺激,后果不堪设想。”
甘言拍了拍他的手,“放心吧,我知道的,这样你也太辛苦了,不过,一年,这么长的时间,她不可能不察觉的。”
“这也没办法,我总不能不管吧,能瞒一天是一天吧。”古迅一脸无奈道。
甘言扶额,也没更好的办法。
这时,甘言的手机响起,是陆野打来的,问她怎么没在家等他,听声音很恼火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对面古迅疲惫和愁苦的样子,咬了咬嘴唇,叹了一口气,“先别生气,等一下我过去找你。”
接着对古迅道:“你也别着急,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我还有事,你接着吃,单我已经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