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市场部的员工打了120急救电话,白向笑也向吴店长请了一天假,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他看到躺在医院病床上,挂着点滴闭眼昏睡的韩行。
男人衬衫的领带已经解下,金丝边框的眼镜也放在了一旁,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反而将他坚毅的脸型衬托的更加棱角分明,他眉头微蹙,薄唇紧抿,好像在忍耐着身体上的不适感。
这样虚弱的韩行,非常罕见。
白向笑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微微出神,看着透明色的软管内药水缓缓流淌,然后输送进韩行手背上凸起的青色血管中。
好像以前,他没有见到过韩行生病的样子。
倒是他自己,从小就年年进医院,大病小病轮番上,身体素质一直很差。
记得小学刚毕业的时候,每天跑出去疯玩,结果被传染了流感,夜夜发烧,甚至高烧到40度不退。
白父那时工作很忙,根本来不及照看他,每次都是陈姨带着白向笑去医院,在床头陪着他输液,隔十几分钟就用手背试探一下他额头的温度。
陈姨是特别细心的人,有时输的药液太凉,白向笑的整条胳膊都是冰冷的,陈姨就拿一个老式的热水袋放在他手臂旁边,还会时不时的用手帮他搓揉着,直到捂热为止。
那时为了照顾生病的白向笑,经常来不及给韩行做晚饭,陈姨就让韩行自己在外面吃,而她却总是熬一锅黏稠软糯的小米粥装到保温盒里,带去医院给白向笑吃。
拿着勺子亲自喂他的时候,陈姨会笑着安慰:“笑笑多吃一点,身体马上就好了,咱们以后再也不生病。”
白向笑到现在都记得,陈姨温柔的语气,和她脸上和蔼的笑容。
只是那时候的自己好像没有良心,陈姨对他的好全部视若无睹,年幼时白向笑的叛逆心严重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拒绝了陈姨的好意,那一碗香甜的小米粥只吃了两口,就倔强的抬起头。
“我爸在哪?”
陈姨连忙解释:“你爸最近工作忙,抽不出时间来,这些天陈姨陪着你。”
白向笑身侧的手握紧,扭过头:“别人怎么样他都有时间,我就是死了他都不会来看一眼。”
这个别人当然是意有所指的在暗示韩行。
陈姨赶紧放下粥碗:“小孩子不能乱说,什么死啊的,没事啊,陈姨陪着你呢,咱们输两天液病好了就能回家了,到时候陈姨给你炖肉吃。”
陈姨抬起手抚摸着白向笑的后背,轻柔的一下又一下。
白向笑却转过身蒙上被子,再也不理会身后关心他的人。
那时陈姨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一定非常失落吧。
但她或许不知道,白向笑躲在被子里的时候,努力的憋着哭声,眼泪沾湿了枕头。
他多希望自己的父亲能有陈姨一半对他的关心,然而那时内心满满充斥的,都是白父的不闻不问,好像自己是一个被亲生父亲抛弃不管的小孩。
只有满腹委屈。
“——家属过来一下。”
白向笑回过神来,抬头先是看了看韩行的吊瓶,见还有大半的药液,他才放心的站起身走到门口。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打量了一下白向笑,不确定道:“你是病人家属?”
白向笑扭头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点了点头。
医生拿着两张病历单,递给白向笑说道:“这是他的检查结果,肺炎加上长期睡眠不足导致的血压升高,再拖下去就要得心血管疾病了,严重的甚至危及生命,别看他还不到三十岁,现在的青年猝死案例数不胜数,你们这些做家属的要引起重视。”
话说到这,医生抬了下眼:“你告诉他爸妈,得引起重视。”
白向笑低头看着那张病历单,手指紧了紧,出声问道:“他是什么时间病的?”
“至少一周前就有症状了,不然也不会拖成肺炎。”
一周前?好像正是韩行公司忙项目的时候。
白向笑没再说话,又仔细聆听了医生的嘱咐,点了点头。
医生把该说的都说完后,重新看了看白向笑:“今天就你一个人来的?”
白向笑抬起头,嗯了一声。
医生无奈的叹口气,指了指病房:“他是你什么人啊?”
白向笑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局促的摸了摸鼻子,然后左右为难了很久,才小声回答。
“是我哥。”
医生点了点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快进去吧,你哥醒了。”
白向笑浑身一僵,下巴险些掉在地上,他背对着病房的身影仿佛一座雕像,迟迟不敢回头。
醒了?
醒了???
那刚刚他说的那句话,韩行听到了?
犹如晴天霹雳,白向笑尴尬到想找个地洞躲进去。
背后不远处的病床上,传来一道略是沙哑的声音:“白向笑。”
白向笑浑身一个激灵,惊魂未定的转过身,看到韩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半坐起身,连眼镜都自己带上了,正靠在床头,领口微敞,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白向笑踏着僵硬的步伐,一步步挪了过去,站立在床尾的位置。
“你、你醒了啊……”
韩行嗯了一声:“病历单给我。”
白向笑连忙双手奉上那两张纸,他看着韩行低头仔细的阅读自己的检查结果,然后眉头皱的更紧了。
见他始终没问别的,白向笑紧绷的神经不禁放松了一些,慢慢挪动到椅子上正襟危坐,双手规矩的放在膝盖,轻咳了一声:“医生说你一周前就已经有症状了,因为没有及时就诊才会拖得这么严重。”
韩行翻了一页病历单,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