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前景物结便得虚无缥缈,只有可人颈项上插着的那把黑色的大剪刀,是那样刺眼,那样恐怖。
可人的身体软倒在地,可人娘抱着她嘶声叫着:“大夫,请大夫!”
单大娘“唉”了一声,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郝云手脚并用着爬到了可人身旁,托着她的肩膀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可人双目微微张开,气若游丝地对他喘道:“放,我,脏……”
郝云泪如雨下摇头道:“哪里脏?我郝云看人只看心。你心中贞烈澄净,便胜过世上无数金玉其外之人。你是我下了订的妻,生生世世都是。只以后莫再这样傻,便有什么,你只管信我,靠我,可好?”
可人眼中闪着泪光,嘴角微微上扬,答了一句:“好。”
良久,可人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哭。
郝云将怀里已经没有呼吸的可人抱得更紧了些,泪落如雨。
这时,贾府主子们已经得到了信报,赖大带人赶来后,瞧见眼前这般惨相,也不忍直视。
他拦下了要去报官的郝家人,先叫家下众人请来了棺材巷的阴人婆子,给地上的赵婆子和可人都装裹了起来。
“死者为大。咱们先得叫往生者体面了,再谈后事。”
赖大发了话,可人娘也点了头,众人便开始忙活了起来。
赵老爹杀了可人后仍旧疯疯癫癫,却不知是装疯还是真疯。
赵国基被赶来的大夫用针扎醒后,像是被吓破了胆,旁人问他什么,他都只会胡乱摆手。待听到他爹把可人也杀了,他更是再次便溺齐下,跪在地上宛如一滩狗屎。
鸳鸯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只觉得眼前这一切都荒诞极了。
她自责至极。
“我为什么要去扶可人娘,我为什么那么蠢,明知道看住可人才是最重要的。”
鸳鸯喃喃自语着,转身往外走去,漫无目的地沿着大街走着。
小文灵飘在半空跟着她,担心地问道:“你去哪儿?”
鸳鸯仰着脸儿,一句句问着小文灵:“我不是也能化形么?那为何我救不下可人?我的力气怎么这么小?我怎么这么没用?”
小文灵眼神焦灼,心疼地看着鸳鸯道:“你才刚化形、化身,并没有修炼旁的法术,法力自是有限。所以,你不要自责啊,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我以为自己是善良,其实,我不过是软弱无能罢了。”
鸳鸯说完便再不言语,默默低头朝前走着。
小文灵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她,只是静悄悄和她一起漫无目地游荡着。
二人从东城走到了西城。
从红日当空,走到了夕阳西下。
鸳鸯却仍旧拖着不知疲倦的双腿,麻木而机械地走着。
她的周身,开始笼起一层淡淡的黑气。
小文灵担忧地看着那层黑气。
“杀了他!杀了他?”
鸳鸯的内心,有道声音一直在这样反复叫嚣着、质疑着,确定又推翻,推翻又确定。
这声音一会儿是可人的,一会儿是鸳鸯自己的。
这声音,在金彩家的被打嘴巴子致聋时,就曾经自鸳鸯心中蹿出来过。
只是,这一次它叫得更加响亮,更加张狂。
鸳鸯继续走着,她身上的那层黑气越来越浓,越来越重。
小文灵开始心慌,她俯身冲鸳鸯喊道:“戾气太重,你要入魔了!妮妮,快醒醒,快醒醒啊!”
鸳鸯充耳不闻,只是木偶一般漫无目的行走着,
小文灵一次又一次尝试着往鸳鸯身上撞去,每次都被她身上那层无形的屏障弹开来。
渐渐地,黑气将鸳鸯全部包裹了起来,小文灵将灵力全部逼到自己双眼中,也仍旧难以穿透黑气看清鸳鸯的眼睛。
小文灵有些心慌,她想了一下,转身向外城的教堂飞去。
月上中天时,鸳鸯已经走到了城外,在漫天遍野的荒芜黄草中继续走着。